“老妇人,放心吧。”
陆远摆了摆手,笑道,“她么,撑不坏的。”
“要吃多少,你只管卖给她便是。”
虽然老妇人心中仍无比担忧,但陆远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点了点头。
看了媿灵一碗接一碗,吃的越来越起劲。
又煮了十来碗后,老妇人头上冷汗都下来。
“小姑娘,你还能吃吗?”
“要不然……我这一锅都直接卖给你,算便宜些,怎么样?”
“好。”
媿灵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老妇人直接将剩下的糯米面,全都搓成汤圆下进锅里。
将满满一大锅醪糟汤圆,咚的一声放在媿灵面前。
“嚯,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姑娘,好胃口啊!”
路过的行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啧啧称奇,纷纷驻足围观。
媿灵却旁若无人,用偌大的木勺舀着汤圆。
沉浸式享用着这满满一大锅美味珍馐,显得无比满足。
“那个,孙儿啊。”
永乐帝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你平日在府上,是不管她饭吃吗?”
“管啊。”
陆远茫然道,“四爷为何这么问?”
“既然管饭,怎么还将她饿成这样?”
永乐帝满脸哭笑不得,“凭一己之力,直接将一摊子包了圆。”
“即便是烈乾最有名的大力士,也没有此等饭量啊。”
陆远也顿时忍俊不禁。
媿灵虽然生性冷峻,实力强横。
但绝对算是普天之下首屈一指的吃货。
一个吃货,难得碰上自己中意的美食。
自然是要美美地享用一餐。
“吃得多点,倒是没什么,只是……”
永乐帝表情有些窘迫,低声道,“远儿,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我出门时走得急,身上只带了二百两纹银。”
“灵儿吃人家那么多碗汤圆……怕是不够啊?”
听了永乐帝的话,陆远眼睛转了转。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神秘笑意。
“四爷,放心吧。”
“灵儿是我的人,吃喝理应记在我的头上。”
“这顿,我来买单。”
永乐帝这才如释重负出了口长气。
这一年来,孙儿不仅在皇城大办工厂,生意兴隆。
更是在鲁西之地自给自足,发了一笔横财。
抛去国库之外,论及个人积蓄。
这小子,绝对比自己要富。
很快,媿灵将满满一锅醪糟汤圆吃了个干干净净。
仍然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舔了舔嘴唇。
陆远笑着看向老妇人,“老人家,你这做汤圆的手艺真是一绝。”
“能让我家灵儿如此喜爱的吃食,可绝不多见。”
老妇人脸色复杂点了点头。
“像这位姑娘一般的饭量,也绝对不多见。”
“哈哈哈,老人家说笑了。”
陆远忍俊不禁问道:“敢问,总共多少银子?”
“客官稍等,容我算算。”
老妇人拿起一只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半天。
随即笑呵呵道,“总共一百零一碗,算你们一百碗好了,五钱银子。”
“多少?!”
听到这个数字,永乐帝直接瞪大眼睛蹦了起来。
老妇人被吓了一跳,嗫嚅道,“怎么,这位爷嫌贵?”
“那……四钱半也成。”
永乐帝攥紧拳头,心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一百碗汤圆,五钱银子。
证明每一碗的价格,才五文钱。
可是,先前李贯和郭才进献给自己的汤圆。
分明说每一碗,都要卖五十两。
总共差了整整一万倍。
而且,永乐帝也不得不承认。
李贯献给自己的汤圆,远不及这位老妇人做的好吃。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一碗同样食材做出来的汤圆。
李贯献上的,就价值五十两。
老妇人做出来的,就只价值五文钱。
难道,就因为李贯是朝廷委任的一品两江总督。
做出来的汤圆,便也成了金汤圆?
“这位爷,怎么了?”
看着发楞的永乐帝,老妇人心中暗暗嘀咕。
这几位大爷和小姐,看着穿戴都挺考究。
怎么连五钱银子都出不起?
“老人家,别介意。”
陆远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粒碎银子交给老妇人。
随即,带着永乐帝转身离开。
“远儿……”
缄默良久,永乐帝终于沉声开口。
“为何同样的地方小吃。”
“在民间,便是物美价廉,人人都吃得起。”
“到了宫中,身价便翻上万倍,摇身一变成为了御赐佳品?”
陆远淡笑着说道,“四爷,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种现象,可不仅仅只是出在醪糟汤圆上。”
“如果四爷有胃口,我还可以带你再去尝尝其他美食。”
当即,眼看着时间还早。
陆远直接化身美食博主。
探店齁比多,真假世子说。
带领永乐帝,尝遍了整个夜市各种小吃。
“这卤牛杂,以前也有江北官员孝敬过我。”
“那人说这是牛身上最稀少的地方,还用了各种珍贵卤料,一串便要三十两银子。”
“这里……只需要三文钱?”
“这鸭血粉丝汤,是当初洪武爷最爱吃的。”
“两年前,李贯派人给我送过一碗,自称花了六十两银子。”
“啥?这里只需要六文钱,还能随意加汤?”
“那这烧饼,肯定是五两银子一个……”
“噢,一枚大钱两块啊?”
随着陆远带领众人走遍整个夜市。
媿灵和海妖都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而永乐帝,也在一次又一次地被刷新消费观。
他今天才知道。
从前那些官吏孝敬给自己的美食,动辄三五十两银子。
实则根本就是只值几十文,甚至几文钱的小吃。
永乐帝并非势利眼,绝对便宜的东西就肯定难吃。
但是,这其中近乎上万倍的差距。
究竟蕴藏着何等阴谋?
<divclass="contentadv">永乐帝原本以体恤民情为借口,趁机出来逛夜市。
却因无意间揭穿了这个秘密,而真的关心起民情民生。
在外面闲逛半天,耗完了三个时辰。
爷孙四人才返回官邸。
永乐帝显得失魂落魄,一言不发走进院门,直接进屋歇息。
杨子龙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多问。
待到永乐帝回屋,陆远走进来。
才弱弱问道,“世子爷,陛下这是怎么了?”
“为何出去逛了一圈,便如此不快?”
“难道……是这扬州府的夜市,不合陛下的心意?”
“不,皇爷吃得挺开心的。”
陆远摆了摆手,笑道,“灵儿,海儿,你们先回屋吧。”
“我正好有些事,想要问问杨捕头。”
媿灵吃得饱饱的,直接打着哈欠,慵懒地回去补觉了。
而海妖也玩得尽兴,应该不会再作什么妖。
杨子龙疑惑问道,“世子爷,请问您有什么想问的?”
“我想问你的是……”
陆远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低沉些许。
“江北布政司郭才,是个怎样的官儿?”
杨子龙脸色微微一变,“世子爷,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过是问问,你紧张什么?”
陆远饶有兴味反问道,“难不成,他的所作所为,也有你的参与?”
“不,没有,断断没有!”
杨子龙面露惶恐,急忙拼命摇了摇头。
“郭大人平日交集的,乃是两江总督李大人,以及各州府的巡抚、布政使。”
“我不过一小小的九品缁衣捕头,即便是我想参与,他们也不会带我的。”
“哦?”
陆远微微挑了挑眉,“郭才和李贯,果然有苟且?”
“杨捕头,你方才不是问皇爷为何不快吗?”
“现在,本世子可以告诉你。”
“皇爷在夜市上,探听到一些很不好的风声。”
“就这几日,扬州府肯定有人要倒霉。”
杨子龙咕噜吞了口唾沫,消化着陆远此话的含义。
“所以,我劝你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否则。”
陆远意味深长道,“杨捕头,我看得出,你是一个正直之人。”
“没必要为了帮他郭才遮羞,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不是?”
在陆远这一番循循善诱的引导下。
杨子龙终于被忽悠瘸了。
紧张地左顾右盼一阵,低声道,“世子爷,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借一步说话。”
当即,杨子龙和陆远来到僻静无人之处。
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世子爷,求你在圣上面前,为下官解释一下。”
“郭才的所作所为,与在下毫无关系!”
“嗯,我会的。”
陆远眯着眼睛,沉声道,“但是,你得细说一下。”
“郭才的所作所为,指的是什么?”
“贪赃枉法,伤化虐民!”
杨子龙面露愤恨,义愤填膺。
“他仰仗自己背后,是两江总督李贯,没少做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此外,郭大人不仅是个贪官,更是个酷吏。”
“他为人心狠手黑,苛政如虎,在整个江北之地都极为出名。”
“平日里,还经常收受一些富商乡绅的银两。”
“以江北布政司的名义,将许多无辜之人抓入囚牢中。”
“随便安插上莫须有的罪名,便直接生生在大牢中拷打致死。”
“这些,都是下官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陆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随即皱眉道,“仅仅是你亲眼所见,还不够。”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不是?”
“你刚刚这番话,可有什么凭证?”
杨子龙面露难色,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没有。”
“郭才为人贪生怕死,谨小慎微,平日做事极为隐秘。”
“被他滥用职权抓进大牢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所以便没有人证。”
“而他所收受的赃银,也大多都拿去孝敬两江总督李贯。”
“凭李贯手眼通天的本事,只要经他一道手,便能洗得干干净净。”
“先前,扬州府有两名通判看不下去,联名上书,弹劾郭才。”
“却因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致使不了了之。”
“而那二位通判,却遭到了郭才的残忍报复,死在大狱之中,妻儿老小俱被灭门。”
听着杨子龙的话,陆远脸色愈发阴沉。
“好,我明白了。”
“杨捕头,你放心吧,本世子绝不会让这等劣官,败坏烈乾的官风。”
杨子龙面露担忧,“世子爷,您真的有办法吗?”
“凭郭才的谨慎,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可并不容易。”
“不错。”
陆远微笑着点了点头,“连扬州府的两名通判,每日都在郭才的眼皮底下做事,都未能揪出证据。”
“我身为外来之人,又岂能找到蛛丝马迹?”
杨子龙脸色微微一变,“那……”
“杨捕头,你是担心你今天的话被郭才知道,自己也沦落至那两位通判一样的下场?”
陆远咧嘴一笑,拍了拍杨子龙的肩膀。
“听我的,只管将心放到肚子里。”
“我虽然无法找到证据。”
“但可以让他郭才主动招供。”
“让他对过去的种种恶行,全都亲口承认,签字画押!”
……
一天的时间过去。
原本次日的行程,是去巡游扬州府两座历史悠久的古庙。
但是,永乐帝却自称是病了,闭门不出。
顾时卿等人无奈,也只好暂缓行程。
深夜时分,夜幕降临。
一名信使在门外左顾右盼,鬼鬼祟祟进入官邸内。
轻车熟路地来到郭才住的厢房,送给他一封密信。
看了这封密信后,郭才脸色骤变。
立刻如做贼一般,蹑手蹑脚离开厢房。
郭才走在官邸的大院内,不停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
然而,他环顾了四周一圈无人,刚微微松了口气。
再转头看向面前,却有一个小丫头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正是海妖。
“啊!”
郭才忍不住惊呼一声,险些吓得蹦起来。
海妖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郭大人,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呃……是海儿啊。”
郭才强作镇定,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歌,想唱给世子爷听,他却早早便睡了,还一生气将我赶了出来。”
海妖低着头,委屈巴巴地说道,“那家伙满脑子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不解风情。”
“郭大人,不如……我唱给你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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