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渐渐红艳了起来,像火焰一般烧红了宫中的树。
彼时,宫中正热闹地准备着即将秋闱的事宜。
每年秋时,皇帝都会下令大肆操办秋闱。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出外游玩的机会,自是不肯放过。每回都浩浩荡荡地带着一众妃嫔前往猎场,将近月余才会回宫。
不止皇帝蠢蠢欲动,后宫嫔妃们同样也坐不住。这可是个绝佳争宠的机会,每年皇帝都会在秋闱时带大量的妃嫔前去,以供他赏乐解闷。宫里恩宠平平的妃嫔都入财狼虎豹般盯死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拿出自己的体己钱来贿赂负责此事的内侍太监,请他将自己的名字给加入秋闱名单中。
有如此敛财机会,内侍太监又岂会放过,自是满嘴应下。太监不过负责拟好各宫妃嫔的名字呈给皇上罢了,至于谁去,可不是他这等奴才可以决定的了。
太监笑意吟吟地跪在皇帝身侧,双手将拟好的名单高高呈给皇帝过目。皇帝漫不经心地接过,随即拿起案桌上的狼毫飞速地圈起了几位一同随行的嫔妃。余光落在最尾端的名字上时,忽而顿了一瞬,似是在思考名单上的淳嫔是哪位,怎的如此眼生。
不过楞了一晌,皇帝便回过思绪来,眼尾轻佻,看着是想起来此淳嫔就是那日侍寝一半的那位。他笔尖一动,也将那名儿给圈了起来,无关补偿,只是他还未真正尝到那女子的滋味罢了。
名单确定下来,太监又看了几眼随行嫔妃的名字,神情犹豫地问了句,“皇上,今年是否和往年一样,让、让皇后留守宫中?”
皇帝懒懒地掀起眼皮,又看了一眼那被他第一个圈上的名字,忽而勾唇,眸色却染上点点寒意,“嗯。”
皇帝定好随行名单后,便送到皇后嫣昭昭手中再过一次目。虽美其名曰过目,可谁人不知皇帝一旦定下的人就不会再作任何改变,送到凤仪宫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嫣昭昭在随行名单上看见颜嫔的名字时,呼吸豁然一窒,眸中是掩藏不住的寒意。“颜嫔怀有身孕,现在不过刚过三月,一同随行是否不妥。”
太监作辑回话,“回皇后娘娘,皇上心疼颜嫔有孕辛苦,这才特意捎上颜嫔一同前往猎场,太医也会一起随行,娘娘不必担心。”
嫣昭昭指尖攥紧,连拿在手上的那张纸都多了几分褶皱。那昏君哪里是心疼颜嫔,将照看皇嗣的担子强压在她身上,却将人舟车劳顿地带到猎场去,最后却故意不将她带上。猎场危险,且人多手杂的,要是出了个好歹,哪怕她人不在猎场,恐怕都要为此负责。
她就是将皇帝的心思看得太过透彻,这才恨得不行,更不想让其如了意。他即看不顺眼她坐在这后位上,她偏生要好端端坐在此碍他的眼。无大错便不可废后,她只要防范好此时,皇帝便找不到话柄废了她。
可要在随行名单上加入她的名字与将颜嫔的名字从名单中除去是同等的困难。太后早已不管后宫这些琐事,即便她将此事告知太后,也不过是在彰显她作为皇后的无能,且太后根本不会舍得逆了皇帝的意,又岂会帮她。
嫣昭昭暗自咬牙,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若是他,若是他的话......
她垂眸敛去眸中神色,随即不动声色地讲名单归还给内侍太监。“行了,名单没问题,下去准备吧。”
太监走后,嫣昭昭唤来碧落,让她附耳过来轻语一番。
月光如水,静谧得无一丝人声的凤仪宫殿门微微张开一道缝隙。
一名身形姣好的身影头戴着一袭白色的斗篷,手上拎着食盒,脚步匆匆地出了凤仪宫的殿门。一直行到谨园时,嫣昭昭有些慌张得向后张望着,深怕背后有人跟踪于她。见身后无人,嫣昭昭才略松了一口气,走到了谨园的殿门前。
也不知谢辞衍是否知道她今夜会来,还是他就是如此心大,堂堂摄政王门外竟无一人看守。
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轻轻将殿门推开一个小缝隙,一双潋滟的眸子四处转着,似在寻着男人的身影。
嫣昭昭却丝毫不知晓,她以为隐秘的折干举动早被谢辞衍给知晓得一清二楚。他常年习武,耳朵要比旁人灵敏几分,且他亦同样识得嫣昭昭的脚步声,自她踏入谨园起,他便已然知晓。
他强压下嘴角勾起的那抹愉悦弧度,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批阅奏折,却发现眼前的字好似会飞舞似的,竟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所幸,门外那女子也无甚耐心,又怕在门外待久了遭人看见,便径直推开了门扉,踏入殿中。
这动静虽说不大,可绝对不至于听不见,可埋首在长案上批阅奏折的男人却好似恍若未闻般,连头都未曾抬起一分。
殿中烧了地龙,烘得人身上生出些热意,嫣昭昭将斗篷给脱下放置一旁,拿着食盒狐疑地走到案桌去。
谢辞衍好似这时才察觉到殿中有人般,抬起头来看见是她时适时表现出三分惊讶,而后直接将笔撂下,抬首眉眼含着丝丝隐晦的笑意问道:“娘娘怎会突然踏入我这谨园来?”
听见这话,嫣昭昭脸上不仅染上几分燥意。似有些心虚般,将食盒放到案桌上,打开盖子。“我、我......给你带了点补汤。”
谢辞衍眉尾轻佻,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慵懒之色。“补汤?娘娘可是觉得本王哪儿伺候得不妥当?”
他故意用“伺候”二字,一瞬间就让她回想起前段时间二人的淫靡之举,她面上不显,可耳缘却悄然红了几分。
谢辞衍抬眸,一双略带着侵略性的凤眸忽而撞入她的眼,“还是说......娘娘是在暗示本王?”
他知晓嫣昭昭的性子,若不是有事求他,根本不会冒险踏足这谨园。她对他有所图,他心中知晓更是明白,他也不介意她另有所图。他介意的,不过是,几月未见她竟与他生分起来了,有事相求直说便是,他一定会应,却是看不得她这副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生怕他不会答应的模样。
嫣昭昭咬牙,“摄政王多想。”她欲将食盒中的补汤给取出,却被他的手给挡了下来。
只见谢辞衍轻轻皱起眉头,说了一字,“烫。”他一点没让她碰上那补汤,自己弯起袖子将炖盅给取了出来开了盖子。瞬息,内殿一阵扑鼻的香气袭来。
他亦没有驳嫣昭昭的面子,自顾自地从食盒中拿出瓷碗与汤勺舀了一碗汤慢慢喝了起来。见她依旧一副筹措的模样,不由有些恼火,“娘娘既有所求不若直接告知本王,以本王与娘娘之间的关系,何愁本王不应?”
嫣昭昭十指搅弄,她并非担心谢辞衍会不答应。只是私心地不想让眼前男人觉得自己在利用二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唯有所图之时才会想起他来。正因为这里头有几分真情在,她才更为在意谢辞衍是何想法。
半晌,她轻叹了口气。缓道,“我想去秋闱,你可有方法将我的名字记到随行名单上去?”
谢辞衍一怔,他记得,宫中每一年的秋闱,她都未曾露过面,怎么这一次竟主动要去了?他虽是心中好奇,可终究没问原因,径直应下。“有。”
此事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尽然。
他虽为摄政王,可随行名单这事乃皇帝后宫中的家事,也轮不到他来提上什么意见。可即是她有所求,无论用何方法,他都定要她得偿所愿。
谢辞衍又喝了两口汤才将碗搁置一旁。“放心,此次名单上定有你随行。”他状似无意地将视线投回在奏折上,“夜深了,你独身一人回去危险,还是赶紧回凤仪宫吧。”
嫣昭昭有些楞,一双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男人,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竟就如此轻易答应了么?“你......没有任何条件就如此助本宫?”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回因和亲之事来寻他时,谢辞衍还因为她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他以身犯险而拒绝了她,现今居然如此好说话?
她面上表露得过于明显,谢辞衍自然知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无奈。嫣昭昭明知自己对她别有用心,对她更是曾将心悦之情尽数诉出,又怎会在她需要帮助之时提出条件来。应是说,她能想到来找自己帮这个忙,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愉悦了。
谢辞衍心中虽如是想,可见嫣昭昭一脸亏欠于他,不想欠他的模样,终是暗自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就劳驾娘娘陪本王去一个地方作为条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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