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们的箭簇上都带了倒刺,若是随便移动巴图苏,等同于将这箭头直接从赵瑾体内拔出。
此举风险太大了,况且赵瑾已经陷入了昏迷,只怕这箭上还淬了毒。
宣揽江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他看着赵瑾昏闭的眼,问着周围几个士卒,“谁的刀削铁如泥?”
“用我的吧。”有个士卒递了把短刀来,宣揽江拔了鞘,一手扒了扒巴图苏,将那支串了两个人的弩箭拨露出箭身来,随即一刀横割而去,将箭从中斩断了。
几人赶紧将巴图苏踢到一旁,韩遥特地伸手去探了探他的气息,道:“已经没气了。”
宣揽江面色沉重地看着还埋在赵瑾体内的箭头,万分肯定道:“箭上淬了毒。”
韩遥脸色发白,又看巴图苏一眼,“好狠的毒,竟能让人当场毙命。”
“别说了。”宣揽江将赵瑾放在他背上,道:“赶紧送怀玉回去,快!”
此次出战的守备军人多,很快就给韩遥辟开了一条路,护送赵瑾回营的人马一路飞奔,还未抵达营地就高声大呼军医。
秦惜珩心神不宁了一个上午,她在帐子里帮徐蕙蓉舂药,已经不知道走神了多少次。
“公主。”徐蕙蓉见她手上又停了,不知第几次喊道:“公主?”
“啊。”秦惜珩回神,赔笑一下,“抱歉,我……”
“军医!军医!徐姑娘!”好几道催魂一般的急喊打断了她的声,两人同时往帐子外走去,就见几人慌不择路地在营中跑动,失措地说着:“快!侯爷中箭了!”
秦惜珩骤觉心口一凉,连呼吸都不受控地屏住了,紧接着就看到了背着赵瑾匆忙往这边来的韩遥。
“怀玉!”她在反应过来之前便迎着跑去,跟着韩遥一起进了帐子。
“都出去。”徐蕙蓉看了一眼赵瑾的脸色,冷静地对几个士卒说道。
韩遥几人素来知晓她的脾气和习性,并不多问就全退了出去。徐蕙蓉抓紧便开始解赵瑾的甲,小心地避着她中箭的地方。
“我来帮忙。”秦惜珩竭力克制住心里的颤抖,上床跪坐在床铺内侧来搭手给赵瑾解甲,至伤口周围时,她的手指越发抖得厉害。
箭身露出着一点箭杆,剩下的部分全埋在了赵瑾体内,她不敢想象这该有多痛,对赵瑾的心疼全化成了止不住的泪。
明明在好几个时辰前,这个人还笑意款款地说会凯旋,让她好好地等在这里,可转眼再看到,竟然已经昏迷不醒。
徐蕙蓉直接拿了一把匕首来,绕着这支箭割破了甲,厚重的外甲一去,赵瑾单薄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公主。”徐蕙蓉一手按着赵瑾的脉搏看着,另一只手在药箱里翻着工具,抽空对秦惜珩说道:“你若是接受不了,我一个人就行,你去外面等吧。”
“不,我不出去。”秦惜珩擦干了泪,强硬地说道,“我能帮你。”
徐蕙蓉遂不再说话,她伸手将一旁的烛台端了过来,开始熟练地在上面烫着刀片。
秦惜珩生怕自己的动静会打扰到她,便将呼吸都放得很慢。徐蕙蓉看了她一眼,说道:“这箭不能拔,只能剜肉,今早我刚处理好了一批止血的草药,就在那第三层的柜子里。”
“好。”秦惜珩从床尾绕了下来,按照她说的地方找到了草药,这刚一回转身,就看到徐蕙蓉剪开了赵瑾的里衣,露出了那道致命的箭伤。
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得泛起了深色,一看便知是中了毒。秦惜珩赶紧捂住了嘴,眼泪潸然而下。
她顺手用衣袖摸干净了泪,捧着草药放到了徐蕙蓉身旁,便见她用纱布沾了酒,在赵瑾的箭伤周围慢慢地擦拭。
“还要我做什么吗?”秦惜珩小声地问。
“不必了。”徐蕙蓉说完,手指松开了赵瑾的脉,她拿起已经冷却了的刀片,预估过箭头的深度之后,对准伤口外边切了下去。
秦惜珩怔怔地在一旁看着她动作利索地剜去了这块肉,取下的箭头被扔在了一旁,那上面沾着的血和肉令她触目惊心。
赵瑾昏睡着一直没醒,徐蕙蓉给她敷了药包扎好伤口,再来探她的脉息,双眉深锁不展。
秦惜珩有些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怀玉这伤是触及了要害吗?”
徐蕙蓉道:“她的脉时虚时强,起伏不定。”她说完,赶紧从针袋里取了银针来扎入赵瑾的几处穴位,继而再去看她的脉。
“现在呢?”秦惜珩又问。
“比方才稳定了一些。”徐蕙蓉移了手,目光瞥了一眼箭头,道:“我得先看看这箭上到底涂了什么毒。”
她走到桌前提笔先写了一个药方,对秦惜珩道:“公主就留在这里吧,我先去让人煎药,再看看这箭上的毒。”
秦惜珩连连点头,“你赶紧去吧,我看着怀玉。”
徐蕙蓉带着箭头就走了,帐子里没了第三个人,秦惜珩觉得提着的那口气忽然就软了下来。她脚步沉重地走到床边,席地坐下之后轻轻地握住了赵瑾的手,出神似的看着她的面容。
自来孜州之后,赵瑾日夜加紧的便是练兵和推演阵法,她悄悄地又瘦了许多,尤以眼窝凹陷最为明显。秦惜珩抬手,想去触一触她的脸,指尖快落时又想到了她腹间的伤,唯恐自己这样的触碰会牵连到她的全身。在这迟缓的收手间,她压低了头去贴近赵瑾,想仔仔细细地看遍她脸上的每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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