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主帐外,柯约拿着此次新募的守备军名单来找钱一闻。
“柯副将来得不巧。”守在主营外的一名士卒说道,“钱帅出去了。”
“出去了?”柯约一时纳闷,“可……没听说钱帅今日有巡守的安排啊。”
“不是巡守。”士卒左右看看,捂着嘴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钱帅要在雪莲谷约见王爷。”
“雪莲谷?”柯约愈发不解,“钱帅要见王爷为何不直接去朔方,却要约在雪莲谷?”
士卒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钱一闻既然不在,他等也是无用,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郭浩之前嘱意过他的话,当即越想越觉得不对。
有什么事情是要在冰天雪地里才能说的?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是下不做耽误,跨上马背就往承接辎重的隘口大步赶去。
雪莲谷中倏然阒静一片。
钱一闻听到解同合的这一问,当即也有些茫然,问道:“解参事,你想说什么?”
解同合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新禾,“王爷,你当真不懂臣的意思?”
程新禾正色,“还请解参事明示。”
解同合一个响指弹下,便有两个身着甲胄的士卒带着个脚步虚浮的年轻人慢慢走来。
程新禾凝目望去,待看清了年轻人的面容后,他愕然又惊讶,“邦友?”
林邦友一见着他,就挣脱左右大步跑了来,抱着他的手臂慌慌张张说道:“禾哥,你别造反,我求你你别造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钱一闻心中似是被什么重物负着,一下子震得双目瞠圆。
“你在胡说什么!”程新禾也是震惊,他赶紧看看钱一闻和解同合,又握住林邦友的手臂,情急之下连声音都稍稍加重了,“你听谁说的?是谁告诉你这话的?啊?”
林邦友被他这么似吼的声音一惊,愈发吓得口不择言,“那你为什么要江不倦替你笼络朝臣?还大肆收买南衙的禁卫?”
程新禾骤然脸色惨白,仅这么一句话的瞬间里,他便明白了什么。
解同合眼疾手快地将林邦友拉至身后,如视仇敌一般看着程新禾,“王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没有。”程新禾硬声道,“我一颗忠心只为圣上,绝没有期怀贰心!”
“可臣这里还有证据。”解同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个,是你与燕王暗中勾结,意欲围攻邑京的罪证!”
“胡说八道!”程新禾当下就否认,“我与燕王清清白白,从来没有做过这等暗度陈仓的大逆不道之事!”
解同合质问他,“今年开年,就在寿宁节的前几天,你是不是还与燕王在茶楼的厢房内一同用过饭?当时好些人都看到了,你还要抵赖不成?”
程新禾噎言,这事的的确确是真的,可当时他不过是与秦佑闲聊两句而已。
钱一闻见他突然不语,一时也以为解同合所说为真,下意识地往后移了移身子,对他满是警惕。
“你们这是颠倒黑白。”程新禾怒而起身,钱一闻唯恐他有所动作,赶紧往后大退一步。
解同合在此时大声说道:“程新禾心怀不轨,意图与燕王合谋里应外合威逼邑京!来人——”
一阵刀戟破鞘的刺耳摩擦声横空而出,方才还寥寥几人的雪莲谷顿现数十个身着甲胄的蒙面人。
钱一闻哪曾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回神后猛然看向解同合,“你要干什么?”
“我当你心中磊落,是个真心实意的汉子。”程新禾看着这些蒙面人,不耻地睨了钱一闻一眼,他朝雪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手掌先扶上了腰间斜挂的横刀。
他今日毫无防备地来,只带了不到十个守卫,甚至连惯用的长柄刀都没有带,只携了这么一把轻刃。
钱一闻慌忙自辩,“我不是!我并不知道……”
不等他的话说完,这伙蒙面人便齐身而上,程新禾身侧的一名守卫将他往后一推,喊道:“王爷快走!”
程新禾知道自己定然敌不过他们,并不念战,当下就朝着不远处的马快步跑去。数道弩箭就在这时从后方飞追上来,直直地对准程新禾的后背而去。
林邦友被这千钧一发的紧迫逼得下意识就喊:“禾哥当心——”
然而程新禾并没有避开,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钱一闻看清形势,冲着解同合吼道:“他即便有罪,也轮不到你在这里私自处置!解同合,你有几个胆子斩杀朝廷要臣!”
弩箭从程新禾的背骨上钉了进去,洞穿过了他的身体,箭头沾染着血肉从胸口冒了出来。他的身体就此失重,沉沉地跪在了雪地里。
“禾哥!”林邦友想要过去,可解同合的人按着他,他压根挣脱不了。
“王爷!”守卫们要来扶他,但这批杀手训练有素,丝毫不弱于常年征战的边防兵,他们将守卫们阻隔在外,只留程新禾一人跪倒在雪地里大口喘气。
钱一闻想要去搀一把,解同合在旁淡淡道:“钱帅,程新禾今日若是不死,回头死的那个人就是你。”
他威逼一般地看着钱一闻,又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一旦你今日踏出去帮他,那么华展节也会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老将军戎马一生,想来不愿意以这种方式死去。你不是他的学生吗?舍得用这份厚礼回馈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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