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汗辛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磕得头都破了。
剑西三州如今的军粮皆是从淮州来,郭汗辛又是这局棋中不可忽视的一枚要子。赵瑾看着他求饶的模样,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她连夜赶路回府,一颗心在夜风中吹得透凉,已是静若死水。
秦惜珩守了一宿,倦得很了才眯着不到半刻,就听人说赵瑾回来了。她当下扯了一件披风系上,小跑着就去大门口。
赵瑾在灯笼昏沉的光中走来,整个人面无血色,眼睛里空洞无神。
“怀玉,”秦惜珩见她顶着这样差的脸色回来,顿时心急如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瑾摇摇头,一言不发就往书房去,秦惜珩不放心地跟着,看着她关上了书房的门,就这么背抵着门板靠着,微微仰头看着上方,有心无力道:“阿珩,我好累啊。”
秦惜珩轻声说:“你告诉我,我给你拿主意。”
赵瑾透过她剔透的眼眸,清晰地看到自己现在这副颓然的模样。她低声吸了一口气,抱住秦惜珩时,几乎已经全身虚脱。
“阿珩,”她忍着没让自己彻底崩溃,很小声地在秦惜珩耳边道,“你帮帮我。”
天明前的夜总是最为宁静,赵瑾的声音里尽是力竭,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在这样的夜里又是格外洪亮,震得秦惜珩的心脏剧烈地响起共鸣。
这是秦惜珩第一次听到赵瑾对她说出这声“帮”,她眼中的赵瑾一向坚韧,从未对她开口说过一声苦,若不是真到山穷水尽,她知道赵瑾绝不会开这个口。
“好。”秦惜珩轻轻拍着她的后肩,说道:“你讲给我听,不论多难,我一定替你办到。”
赵瑾已经疲累得连坐直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她靠在秦惜珩的肩上,平静地说完了一切。
秦惜珩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一个字,她静思片刻,先说了四个字,“监察御史。”
“如果只是寻常的百姓,哪儿敢有胆子冒充御史。还有那块腰牌,能够唬住郭汗辛的腰牌,定然是半真半假。”
赵瑾听出了些什么,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冒充御史的人,至少是见过御史腰牌的?”
秦惜珩点头,将思绪放在宁党身上,猜道:“难不成他们拿不到梁州的消息,就想到从旁路入手?郭汗辛侵占田地的事情闹开后,他若是再这么自戕了事,朝廷只怕会觉得这是你要杀人灭口埋匿真相。”
赵瑾道:“他们要怎么怀疑我,我已经顾不上了,现在要保下郭汗辛才是要紧。”
宗政康一日没拿下柳氏的商户,郭汗辛就一日不能有事。
秦惜珩道:“如果侵占田地这件事只是子虚乌有,那是不是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赵瑾问:“你想怎么做?”
秦惜珩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找个替罪羊了。对了,敦庭的牢狱中都关着些什么人?这个可以让章之道给一份详细的名单吗?”
赵瑾来了点精神,这时才坐直了身,道:“这个不难,我问他要一份就行了。”
“好。”秦惜珩把她高皱的眉压了下去,微微笑道:“没事的。你要是累了,就先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事情就能摆平了。信我不信?”
赵瑾的眉略有展开,她眼中的无助换成了浅淡的笑,点头道:“我信。”
第096章 扭转
章之道把敦庭牢中的关押名单递给赵瑾时,难免觉得奇怪,问道:“侯爷要这个做什么?”
赵瑾没做解释,只是道:“等事情有定论了,我再告知刺史。”
章之道对她的话一向不会怀疑,也知道她定是想到了法子解决郭汗辛侵占民田这事。
“侯爷,”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考虑说出来,“这事即便你我有责,也是受了郭汗辛的蒙蔽,就算是朝廷要问,也不会追究过甚,你又何必铤而走险替郭汗辛开脱?咱们不如趁此机会扔他出去,这样一来,敦庭也算是除去了一大祸患。”
赵瑾道:“刺史的意思我懂,但是现在还不到能够抛开他的时候,我留他还有大用。”
章之道叹了口气,“那就全凭侯爷定夺吧。”
赵瑾谢过他,转头便将这份名单给了秦惜珩,“你看看,有什么人是可以拿出来用的。”
秦惜珩逐个看完,倒翻回前面的某一页,把上面的这个名字指给赵瑾看,“你看这个怎么样?”
这一页上的人犯名叫何光金,因欺诈偷盗被抓,如今已有五六年了。
秦惜珩道:“郭汗辛不是说那几亩田是他骗来的吗?既然这样,不如在这中间加上个人。”
赵瑾顺着她这想法往外延伸,盘算着道:“若是这个何光金先骗取了田契,再将田契转给郭汗辛,那么郭汗辛也是被蒙骗其中,这件事就不能全然算在他的身上。”
“没错。”秦惜珩又瞥了一眼何光金的犯事记载,“非常之时,非常之法。反正他入狱也是因为欺诈,只要不是死刑,再多这么一个罪名也无妨。”
“好。”赵瑾将名单合上,“就这么做。”
驿馆内,王晋慌不迭地跑来,忍着急躁小声对姜众道:“监军使,那几亩田不是郭汗辛侵占的!”
姜众一愣,问他:“怎么回事?”
王晋道:“敦庭县衙查了这事,现在真相大白。当初先是有个人骗了那几亩地的田契,后来才将田契转卖给了郭汗辛。这人六年前因偷盗进了敦庭的牢狱,事情闹开后重审了一遍,这才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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