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州。”赵瑾慢慢地念着这两个字。
这是岭鞍道最东面的一州,朝廷为了南疆兵马,更是在这里设了万亩军屯。
令赵瑾觉得不安的并非是邑京的明枪暗箭,而是渚州所在的辖区。
周茗为何会突然请奏从岭鞍给剑西派粮?
陈参道:“侯爷,圣上是否准了这件事还是未知,卑职只是将知道的事告诉你。”
赵瑾淡淡一笑:“多谢了。”
陈参也笑道:“侯爷客气了。”
赵瑾暂且抛开此事不谈,问他:“我听说,东寰猎场的恩赏下来了。你现在调到一营的什么地方了?”
陈参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苦笑着摇摇头,“说什么恩赏,除了几吊钱,什么都没有。”
赵瑾微愣,有些难以置信地又问:“方密雷大他们呢?”
陈参叹气道:“我们这些人啊,一没靠山,二没家世。猎场那日,我们是出了不少力,可一营的人也没闲着。即便是有升迁令下来,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赵瑾突然想到秦佑说的那句“没有背景靠山,再怎么熬也难出天日”。
她想到自己今日在户部和度支司的处境,自嘲一笑。
有道是人走茶凉,自从赵世安过世后,他们赵家在朝中就真的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了。六部里的人个个都是见风使舵,没有银钱关系,他们谁的面子也不卖。
她恨死了这该死的世道,可她无能为力。
“甘子的妻儿,我一直没来得及去看,他们现在如何了?”赵瑾问。
一提到这个,陈参又长叹了一口气,“甘子媳妇眼睛都哭肿了,这些时日,都是兄弟几个的婆娘在轮流照看他们娘儿俩,否则只凭那点抚恤,哪儿够呢?”
赵瑾问:“给了多少?”
陈参道:“二十两银子。”
赵瑾瞪直了眼,“才二十两银子?”
陈参苦着脸道:“区区二营,人命能值几个钱?若不是有侯爷替甘子请封,他这条命,也就值五两银子。我替他谢过侯爷。”
猎场那夜死伤不少,朝廷能拨二十两银子抚恤甘子的妻儿,也算仁至义尽。赵瑾替甘子惋惜,又问他:“那你呢?如今依旧是二营的指挥使?”
陈参自嘲着笑了笑,满眼无奈,“有句话,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卑职现在想想,就这么一直领着二营指挥使的职,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人还活着,就已是万幸了。倒是那位替圣上挡住傅玄柄的谷二公子,听闻圣上赏识他的身手和反应,将他调去御前做了带刀卫。”
赵瑾回想那时的千钧一发,道:“他的确是反应敏捷。”
话已说完,陈参起身对她一揖,“卑职先出去,侯爷再坐片刻吧。”
难为他心思能这么缜密,赵瑾略略点头,“回见。”
陈参走后,她一个人对着眼前这盏未尽的茶水静静深思。
周茗这是要对剑西示好?
赵瑾才冒出这个念头,直觉又以为不对。猎场那夜,她可谓卸下了自己的全部伪装,若她是太子,只怕心中会生出强烈的芥蒂。
这件事想不出缘由,只得暂且搁下。赵瑾默默地叹气,心道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什么烦心事都赶到了一起。
无独有偶,在她回到公主府时,踏入门槛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下人们恭恭敬敬地向她问安,可就在前几日的时候,府里的这些人见了她都是绕道而行,更别说问安行礼。
赵瑾听着他们对自己请安,一时很是不适,等路过花厅时,就看到墙角下跪了一排下人,男女都有。
“见过侯爷。”
正好有个小侍女来给她请安,赵瑾便指着墙角问:“怎么回事?”
小侍女低着头不敢看她,说道:“他们乱嚼舌根,为公主不喜。公主便罚他们先跪足两个时辰,然后离开公主府。”
赵瑾也没把“乱嚼舌根”这几个字往自己身上想,“哦”了一声就要走,突然听到墙下有个男仆喊道:“侯爷,小人有罪,求侯爷宽恕!”
“你们说什么了,让公主这样罚?”赵瑾走过去问。
男仆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对她磕头,“小人不该在背地里编排侯爷,小人知错了,求侯爷在公主面前说说情,不要撵小人走,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一说完,其他人也纷纷对赵瑾磕头,长短不一地求道:“求侯爷在公主面前说情,不要赶我们走。”
赵瑾看他们磕头磕得着实有些可怜,本想让他们先起来,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公主府,她说的话也作不了什么数。
“侯爷!”第一个向她求情的男仆跪走过来抱住她的腿,哀嚎道:“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若是被逐出了府,全家人就得喝西北风。求侯爷替小人说说情,别让公主撵小人走。侯爷的恩情,小人会铭记一辈子!”
他这么一带头,其他人也跟着哭嚷起来,赵瑾听得头疼,道:“既然是公主说的,那我求情有什么用?这府上的一切,自然是公主说了算。”
男仆道:“有用的!只要侯爷开口,公主一定会答应。”
秦惜珩的确说过有事可以直接开口,可赵瑾并不想索要什么,况且现在这事是仪安公主亲口下令的,这里又是公主府,她没把握对方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收回对这些人的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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