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姨。”秦佑怕她听不明白,又解释一通:“就是英王妃,母后的嫡亲妹妹。”
一听“英王妃”三个字,赵瑾再次将目光对准了过去,想仔细睹一睹这位佳人的风采。秦佑却偏了身子将她一挡,小声道:“我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让二姨看到你。”
赵瑾问:“这是为何?就因为我与我爹有些相像?”
秦佑伏在她耳边道:“听说你爹当年丢下二姨不管不顾,一言不发不动声色就娶了敦华夫人,正好英皇叔爱慕二姨,二姨才一气之下嫁了。你不知道,二姨性子冷淡强硬,只怕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于你,所以要我说啊,你还是绕着她走比较好。”
赵瑾心道这一段我知道的比你多,嘴上应下“知道”二字时,又越过秦佑瞥了英王妃两眼。
如秦佑所言,英王妃漠然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逢上有人与她寒暄,她也不露出任何笑容,简单地说完之后继续端坐着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人与事都是闲云雾影,这世间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朵刚刚出水的浅色芙蕖,素净清雅,姿容绰约。
“唉——”秦佑顺着赵瑾的目光看了看,叹气声中拿胳膊肘戳着她的肩,“自那以后,二姨就常伴青灯古佛,若非这种避不开的宫宴,谁也请不动她。咱们这辈的皇子公主中,她也就待阿珩要亲厚一些。”
赵瑾问:“那英王呢?”
秦佑道:“谁敢不给宁家人脸面?英皇叔也不能如何,不过是将嫡妻的名头给了出来,时不时地纳几个妾,就这么过呗。对了,听说你爹战死的消息传来时,二姨昏迷了三日,连孩子也掉了,之后的这些年再也没怀过。”
既然这样一往情深,当初又为何没有随老爹同去梁州?赵瑾远远地看着英王妃,将话咽了回去没有再问,倒是秦佑还在说着:“都是陈年旧事了,翻来翻去的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了,若你爹没娶敦华夫人,现在能有你坐在这儿?”
赵瑾顺着他的话点头:“是,殿下这话在理。”
“我看这时辰该差不多了。”秦佑左右看看,离开前拍拍她的肩,“上次的茶才喝了一半,明日继续啊。”
赵瑾道了声“好”,目送他归席时,随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就在这垂眸的短短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一道陌生的灼热目光正盯着她这个方向看。
茶水暂歇于口,她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慢慢咽下,随即猛地抬起眼帘,刚要去追方才的目光,那种感觉顷刻间又已烟消云散。殿内已经整整齐齐坐满了人,他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实在是难以辨别刚才的那道目光出自何人之眼。
赵瑾轻轻地搁下杯盏,正默思着这道目光该属于谁,忽闻外面响起了三阵钟声,随即有内臣高呼:“圣上到——”
群臣皆起,在楚帝入座龙椅的同时长喊三声“万岁”。
帝王保持着肃然的威严,宋仲孝代之说道:“坐——”
百官随声落座,歌舞紧接而起,秦潇率先起身送上寿礼,跪拜时说道:“儿臣偶然得了一块和田青玉,质料色泽皆为上品,便亲手雕了一尊二龙戏珠,愿父皇万寿无疆,康健永恒,愿我大楚基业长青,安泰吉祥。”
楚帝面露淡淡的笑意,颔首道:“太子有心了。”
自秦潇之后,又有皇子皇亲接连送上寿礼,所说贺词千篇一律。歌舞一轮接着一轮,赵瑾逐渐没了什么精神,以袖掩口悄悄打了个哈欠,待得她再往龙椅下方的空处看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了祝寿的人影。
她往那方瞧着,楚帝也正往她这方看,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赵瑾本能地垂眸避开,何料楚帝竟然将她一喊:“怀玉!”
靠前的皇亲宴席中,顿时有七八双眼睛回望过来,不约而同地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赵瑾浑身上下一哆嗦,直觉不太好。
楚帝又对她招手,“你来。”
赵瑾打足了精神起身,端起杯盏满上,正想着敬酒的说辞,楚帝摆摆手让她放下,问道:“你说,朕待你如何。”
这句话之后,几乎整个大殿的目光都齐聚了过来。
赵瑾心中更是警钟大起,不得已离了座。在走近御座的短短几步里,她心里头电光火石地闪过了许多种应变之策。
靠近御座的都是秦氏皇族,太子漫不经心地夹着菜,像是毫不关心接下来的事情。谦王斜靠在桌案上,以肘半撑着头,等着看一场好戏。雍王端坐得规矩,眼睛不敢胡乱转动。兴王倒是掀起眼皮看了楚帝一眼,又做无事人一般捏着酒樽浅饮一口,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平淡模样。唯有燕王坐立不安,眼珠子定在赵瑾身上不曾转移半分,只恨不得替她来答话。
自楚帝开口问话,樊芜就吊着一颗心不敢放下,在赵瑾这几步路的距离里,她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
“圣上这话问的,可不是给臣挖坑么?”
赵瑾声音轻松,这一开口,连向来清冷的英王妃也投来了一丝目光。
她拿捏着一副纨绔相,脸上嬉笑,插科打诨道:“梁州太苦了,真的!那地方又远,臣难见圣上天颜,心中实在是念得紧。”
楚帝皮笑肉不笑,“那你说说,你念朕什么?”
赵瑾又往前走了几步,直拍马屁:“圣上是君父,怀玉是臣子,哪有子不念父的。况且梁州偏远,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圣上赐给臣的那罐君山银针,实在是让臣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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