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倒是与谭子若讲的十分吻合。
赵瑾偏头看了看樊芜,见母亲眼中黯淡,心中也明白孤枕难捱的滋味。她沉默着顿了半晌,还是没有把赵灵浚真正的死因说出来。
“那时我怀着你,才五个月左右。”樊芜道,“营里忽然就传来了消息,你祖父起先怕惊到我养胎,所以瞒着不让说,可我后来察觉到了。”
“我知道他们都是怕我承受不了,可是瑾儿,娘其实是个要强的人。我知道你爹不在后,想到的不是哭,而是如何将你平安地生下来。”樊芜说到这里,看向赵瑾,“你爹是个好儿郎,娘要保住他的血脉。在生你之前,我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坚强,赵家不论男女,都得是一副硬骨头,娘要你也坚强,再难也要活着。”
赵瑾鼻间一酸,用力点头:“儿知道。”
十五一过,百官归朝。
秦佑是个闲散人,每日朝后什么也懒得管,一门心思拉着赵瑾花天酒地,若非那雷打不动的早朝不能耽误,他就差白昼不分地窝在百花大街。
两人在揽芳楼、槐秀桑、绵韵阁、清风明月馆这些地方轮流着转,短短不过三五日的时间,赵瑾就跟着这位五皇子将邑京的权贵少爷们认了个遍。
她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对男人的那些喜好和习性一清二楚,如今扮个混子纨绔可谓是手到擒来,加之秦佑从旁引荐,她迅速就与权贵们打成了一片,每夜玩不到三更都不归府。
秦佑今日提议在茶楼听戏,他包了个二楼的雅间,带着几个公子哥作陪,说是日日玩姑娘小倌嫌腻,今天想换换口味。
二楼的雅间都是外凸式的构造,专门留出一方无封闭的平台供来客观赏一楼的戏台表演。秦佑倚着栏杆没个坐相,手里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身边的小案,一双眼睛斜盯着对面的雅间,将那看台上一个凭栏而坐的姑娘看了一刻多钟。
他一副十足的无赖混子样,叫着赵瑾:“美人呐,阿瑾你看那儿,好标致的美人!”
赵瑾就瞥了一下,随即毫不避讳地甩给他一个白眼。
“啧,你这人真是。”秦佑惋叹她不懂欣赏,摇摇头后继续看美人。
台上正唱着一出定军山,这出戏在场的几位都听过不下于十遍,有个姓曹的公子哥便对赵瑾道:“赵侯,这黄忠真是言而无信,阵前杀了质子不说,还施一出拖刀计,真非君子所为。”
“非也非也。”
说话的是赵瑾的表兄樊予影,他做了两年大理寺寺丞,跟着审过几桩案子,知晓一些手段,因此很有底气道:“只要能达目的,用什么法子并不打紧。”
赵瑾慢悠悠地喝完一口茶,也说:“兵不厌诈嘛。”
曹公子道:“古语还有退避三舍之说,这人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
赵瑾本来想纠正他几句,但又怕说多了暴露锋芒,于是浅浅笑了两声,不予辩解。
像这种自小长在富贵乡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没体会过边沙苦寒,一开口只会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又哪里会懂得刀枪剑影下的险象环生。
他们在这边说着,那边的秦佑忽然把折扇一收,伸长了脖子看着楼下。
“咦,那不是镇北王嘛,听闻他都进京几日了,今日倒是在这里碰上了。”
赵瑾的心跳忽然缓了半拍,只见秦佑又用下巴指着那边,“进了芙蕖阁。”
曹公子问:“那咱们要不要去问候几句?”
这句话似乎正说在秦佑的心坎上,他欣喜地一拍扶手,起身,“要!”
赵瑾赶紧拉住他,一面又对曹公子递眼色,“殿下还是别去了。”
她不想蹚浑水,也一直记着沈盏说过的话,这些与她没有多大干系的人,她统统都不想见。
秦佑一摆手:“打个招呼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我说殿下,”赵瑾按住他,“你是皇子,怎么成天跟个扑棱蛾子似的,哪儿热闹往哪儿凑,你有点皇子的模样好不好?”
“那我整天跟我四哥似的,活得像个不谙世事的菩萨?”秦佑翻了个白眼,拽出自己的胳膊,“我就是景仰镇北王的战功和人品,去跟人说几句话而已。”
赵瑾叹了口气,心道像你这样巴结边臣,太子还能留着你不动,也实在是仁慈了。
秦佑欢欢喜喜地去了,同行的几位公子也跟在后面。赵瑾心想若是唯有自己不去,倒是愈发叫人觉得显眼,遂对秦佑借口道:“殿下,我先去方便一下。”
她做鬼似的从雅间外的另一道楼梯下去,眼睛悄悄地望向芙蕖阁的看台,隐隐能够听到秦佑的声音在说:“……几年不见,镇北王风采依旧啊。”
“将军不必惊慌!我兄长夏侯德镇守天荡山,你我去到那里搬兵求救。”
台上的戏还在继续,赵瑾决定在这里拖延时间,她在暗处斜靠着旁边的墙,就这么站着远眺戏台上的伶人,将心思全拿出来细听芙蕖阁的对话。
有秦佑这样的活宝在,芙蕖阁倒是热闹,赵瑾听得有些失笑,又拿出三分的精力来看戏,台上正演到一处精彩的地方,楼上的秦佑忽然道:“……阿瑾也是,怎么还不见来……”
操。
赵瑾一捏拳,恨不得上楼去一掌拍死这个死小子。
似乎是程新禾在问:“殿下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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