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拒亲之后,为了断下宁家的念想,马上寻了定州樊氏结亲。邑京这边,宁二姑娘也是个绝烈的女子,听说令尊娶了妻,一言不怨转身就上了去往英王府的花轿。”
终于要说到最关键的地方,饶是缓过了最前头的那股劲儿,赵瑾此时的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问他:“就因这嫁娶之事,所以宁家记恨上了我祖父?”
谭子若道:“若说是记恨,未免有些牵强。圣上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个大殿下,却不是皇后嫡出。朝局那时已经开始微妙,宁家担心老侯爷日后站队他人,与其这样拱手让将,不如毁了,谁也得不到才干净。”
赵瑾听得心跳如擂鼓,恨声道:“他们倒是心大啊,也不怕车宛骤然来袭!”
谭子若苦笑着摇头,“容小人多嘴一句,赵家从前不在梁州时,西陲的日子不也是这么过吗?多了一个梁渊侯,不过是让西陲的散兵有个明确的头领罢了。再说邑京远离剑西,即便真的要打,战火一时半刻也烧不过来。”
“那你呢?”赵瑾忽地问他,谭子若一时不明就里:“小人、小人如何?”
“你既然是宗政开的师爷,怎么会知晓宁家的这些秘事?”
谭子若立刻跪下磕了个头,道:“宗政开从前是太后的心腹,残害令尊的事情就是他着人去做的。事成之后,他有意邀功,求太后要了个淮安刺史的远职做土皇帝。太后还在时,他倒是规规矩矩的不敢乱来,后来太后仙逝,没了人看着他,他就与淮州柳氏蛇鼠一窝,明里暗里地鱼肉百姓,致使整个淮安道乌烟瘴气。”
赵瑾隐约听过淮州柳氏之名,问道:“是那个掌管琴渡港和好几条淮安水路的柳氏?”
谭子若连连点头,“柳氏富甲一方,与宗政开一起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小人本是邑京人士,因多年中不了举,只好弃了读书此道,另谋出路。淮安道一向富庶,小人便想去谋个生计,至少能养活自己的下半辈子。那年是建和三十三年,小人初到淮安就染了暑热,幸得宗政开府中的一个洒扫老妪相救,才缓过了一口气。在这之后,又得到了宗政开的赏识,小人就这样留在他身边做了一个师爷。”
赵瑾又问:“宁家的这些事情,是他说给你听的?”
谭子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侯爷应当知道,他们这些外面的地方官每年年末都要向邑京上报各州各郡的民情和财况。淮安道表面看着富庶祥和,实则是被宗政开用人堵着风声。贪赃灾银的事情捅出来之后,政事堂一笔一笔地对淮安五年来的账,宗政开这才开始慌,便问小人要对策。”
性命当头,既然是要对策,那么过往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通通都得说出来,宗政开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赵瑾心里有了数,问他:“你拿这个秘密来做人情,就是求我庇护你?”
谭子若当即摇头,“小人哪敢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话,只是区区一条贱命,还想再虚度几年罢了。”
赵瑾又问:“那你有什么凭据没有?”
谭子若道:“小人一路风餐露宿,自是没有物证带在身上,但是小人曾在宗政开的书房中见过他与宁相的往来书信。这些物证他没烧,一一留着就是担心宁家过河拆桥。宗政开的府邸免不了被查抄,这些东西早晚也会公诸于众,侯爷到时便知小人所说真假。”
赵瑾姑且信了他,又问:“淮安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侯爷是指宗政开与柳玄文之间的事?”谭子若见赵瑾不语,便继续说了下去,“建和十八年,宗政开去了淮安。那时候有太后压着,他虽然和柳玄文有些勾搭,但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自建和三十三年太后一走,他便彻底没了顾忌,与柳玄文沆瀣一气,强占良田贩卖私盐倒还是轻的。他们官商相护,还干过杀人的勾当。”
“今年,整个淮安道都遭了雪灾,宗政开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是天灾,虽然怪不到他头上,但管不住朝中有监察史来查。他没有去动朝廷派下去的赈灾银子和粮食,甚至还在长庆的大小街道中施粥。可是柳玄文就不同了,他吃的不是皇粮,生意除了淮安,还延伸到了中州、岭南……哦是了,柳玄文与剑西敦庭的郭汗辛还是表亲兄弟,侯爷应该知晓郭汗辛吧?”
敦庭是剑西道的一郡,地接中州道的会阳,他说的郭汗辛就是敦庭首富。
从前朝廷下放的军粮不够时,赵瑾没少与他打交道,只是到今日才知,他竟然与淮州柳氏是亲戚。
“嗯。”赵瑾淡淡应声,对他道:“你接着说。”
“这次的事情说起来,是宗政开做了替罪羊。”谭子若咂咂嘴,一脸鄙夷之态,“往年有朝廷的银子往淮安去时,他二人便会心照不宣扣下七成,再以修建官道、疏通水路之类的借口将钱转到自己口中。这次也不例外。”
“可宗政开好歹是个朝廷命官,他清楚这次的银子动不得,只是他没想到,柳玄文的胆子竟然这样大。”
谭子若叹了口气,“柳玄文此人阴险,他将自己和宗政开贪的那些银子全部做了账簿,还做了两份,一份真的,一份假的。事情闹出来之后,他将那假账簿交了出来,里面的出入钱目全是他自家铺子的,倒是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赵瑾发问:“兔子急了还咬人,宗政开就没有半点柳玄文的把柄?他就没有银钱的出入记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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