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芄他倒了杯茶,以示鼓励。
屠长蛮劲头就上来了:“那他从小不是在家里长大的,你不该不知道?全长安人都知道! ”
崔芄:“听闻他阿娘去世的早,他从小跟着师父长大。”
“没错!”屠长蛮喝了口茶,“他那个师父是个好人,姓穆,是跟匈奴干过不少仗的老兵,功勋无数,要不是一只眼睛在战场上被毒瞎看不到,都不会退下去,听说是斥侯出身,是边军里打磨最出彩的人才,有最好的轻功,最强的心计,最厉害的机变,曾于五万军中直取敌方大将首级,叫出来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人生的也俊,当年号称玉面飞龙小将军,不知掳走多少姑娘的芳心,不过他为人很正派,从不与哪位姑娘走的过近,听说……他喜欢咱们十三郎的娘亲。”
屠长蛮说八卦是嗓子压的很低,神神秘秘:“要不是运气不好,那只眼睛在战场上被毒瞎了,大好前程夭折,他一定会上门求亲,他是不想连累姑娘跟着受苦,才压住所有苦楚,一个字不说,眼睁睁看着人十里红妆出嫁的。”
“……谁知红颜薄命,十三郎阿娘命苦,生子这道鬼门关没扛住,早早香消玉殒,人活着时武家还算行,十三郎阿爷是个怂的,怂也有好处,他守规矩,对妻子很是尊重,后宅的事她全部说了算,夫妻不算鹣鲽情深吧,至少举案齐眉,两两顺心,可人没了,他也守规矩,得续弦,得再娶,那十三郎不就成了可怜的娃?新娶进门的后娘若是个好的,他日子还能顺当点,要是不好……”
很显然,武垣运气不好,没能得个好继母。
“十三郎外公家的人就不干了,行武世家,脾气能不大么?从来要的不是什么面子,管你脸上好不好看,反正自家人不能受了委屈,直接打上了武家,可武家就不一样了,面子是大事,本来也不想送儿子出去,可对方一起子兵痞子,说到底人家不听,不给就干架……没办法,反正事就这样了。”
屠长蛮也不清楚那位穆将军在这里面发挥了什么作用,什么毛遂自荐,最终成了武垣的师父的,反正这事就这样了,十几年过去,倒也两厢安静,没闹过什么矛盾,直到武垣回到长安。
“……没办法,十三郎太出色了,看似在外漂泊,实则哪哪都好,武功好,人品好,有文韬有武略,人还长得俊极,样样都随了那穆将军,你说气不气人?”
“武家本来就要面子,这不就炸了锅?十三郎被养的越好,越出色,越显得他们武家无能不是?尤其这么好的苗子,还不听话,不乖顺,心里有自己那一套行事准则,根本不向着这边家人,你说叫人生不生气,嫉不嫉妒?”
屠长蛮小声:“那位武家家主,就十三郎他大伯,还想各种法子打压十三郎呢!你说说,哪里像做人长辈的?说话不听,就想法子让外人欺负,等着孩子委屈到自己面前,在轻飘飘的跟外人道个歉圆个场说这事过去了?到底谁才是外人?”
“格局也就这么点大,”屠长蛮比了比自己的小手指,一脸不屑,“得亏的我们十三郎不像他们,倒是那位穆将军,我听说人豁达有礼,成天乐呵呵的,虽然一辈子没成亲,心里始终挂念着当年的姑娘,但其实人生并没有别的遗憾,也真的拿十三郎当亲儿子养,长大后也不是送回武家的,听说是直接把十三郎轰走了,说雏鹰长大哪有还跟着老鹰的,说出去让人笑话,说人活在世,各有各的路,他们同行为伴的缘分已完,他就不给十三郎说亲成家了,好男儿就该万事自己来,他也不用十三郎养老送终,他还要潇洒江湖,大好河山没看完,死都指不定在哪块地方,怕十三郎想给他养老送终都找不着……”
屠长蛮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可惜天不假年,这位穆将军本来身体健康强壮,在外面一个人过得挺好,的确不用太操心,但突然染了恶疾,病情很快,他有没有想看十三郎一眼,没人知道,但武家肯定不愿十三郎去见他,早就防着两个人联系呢,我不说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中间的信件来往,被武家给截了,还专门在这个时间段,各种给十三郎找事,让他不得空闲……最后十三郎虽然亲自帮穆将军办了丧礼,却终究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总之,这就是个死结,也是武垣和武家关系不好的根源。
十三郎今日在朝堂受尽委屈,还要被拎到武家受训,真是再难受没有了。
崔芄眼梢垂下,睫羽微颤。
这是那夜没说完的话……但武垣应该不介意别人替他说出来,就像他自己,也不介意家里的事被武垣查到一样。
屠长蛮说完,期期艾艾看过来:“别的不说,崔郎,十三郎你对不坏,你可不能冷心冷肺,都不安慰人一句啊……等他回来,你好歹去说会话,送个温暖。”
“好。”
崔芄应的干脆,只静了片刻,话音就一转:“不过,十三郎什么时候输过?”
屠长蛮蓦的怔住,对啊,十三郎什么时候输过,一向不都是霸道蛮横,气势无两,谁敢挑衅直接踩脸,什么时候都有鬼主意,这次怎么就……
崔芄指尖点在桌面:“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憋屈表现了?”
屠长蛮:“是。”
“他很生气,很阴郁,很委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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