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也愁,每年为了这块佛饼,都快抢破头了。
“要我说,要是得不到,就……”有人抄着袖子,朝崔芄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压低,“虽然行当不怎么样,人挺大方的,街上的小乞丐,孩子成堆的慈幼局,他都舍得给东西,咱们厚着脸皮要上一两块,他没准会予……”
“可他怎么会有?他好像不大爱出门,会去大觉寺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回姜家那姑娘,还有乐康王府李闲那事,他帮忙破案来着,官府那边有没有奖励咱不知道,可他那手活是真好,予逝者体面,予生者慰藉,听说对死人比对咱们活人温柔多了,那个商人姓凌的,哦对,叫凌永好像,去大觉寺为那什么柔娘子点过长明灯,寺里住持听了,赞崔郎大善,大觉寺这两年规矩谁不知道,凡住持亲口赞过的人,必有福缘呐!”
“嘶……那是的,住持近几年少有赞人,崔郎要真去了,区区佛饼不在话下!”
“那保不齐咱们还真能沾个光,咱也不要多,请崔郎分出一块,咱一人分一点就够了……”
“可……嗐,咱们还没跟崔郎说过话呢!早先谁都嫌弃人家,不搭理人家,现在……丢不丢人!”
“咳,其实也没什么,我瞧着崔郎是个大气的,跟咱们计较这小心眼?大不了往后,都别这样了,还抱团排挤,治不了别人,全治了自己了!”
两个多月过去,邻居们其实已经适应崔芄的存在,这人太有分寸感,大概知道自己行当遭人忌讳,从不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少有跟别人搭话,连买东西都主动避让,初时大家觉得你就该这样,时间久了,让人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都是人,别人凭什么被这么欺负?
近来人们基本没了挑衅的心思,而且抱团不理排挤也没用,人本身就是性子冷淡,不爱凑热闹的人,只是很难亲近的起来……
被讨论的崔芄,现在正在家里,写《往生录》。
这个记录书写的过程,是让自己思考复盘,发现问题考虑如何解决,开拓思路的过程。最初这样做,是想自己技术更为精进,后来,是想记住一些逝者。
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家人亲朋,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关爱,有些人孑然一身,无人挂念,或者不是孑然一身,也没有人爱,过世时寂静无声,于这世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而他这个殓尸人,因为对身体各种细致观察,对过往经历有了推断,反而是最了解逝者的人,如果连他都不记得,那这个人就完全消失,真的没在世间存在过一样。
他并没有想过要承担这些人的因果,或者去关心不忍这些人的遭遇,单纯只是想这样做,之后就形成了习惯。
杨成玉,是一个看起来花团锦簇,生活无忧,实则并不怎么被重视的存在。
出身好,生活富足,有父母高堂兄弟姐妹,可好像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死的这么突然,没人思忆伤心,有过妻子孩子,却没什么痕迹,好像只是所有人都有,他也必须得有这个过程,这样才不丢人,只要这个过程走完,不丢人了,就不会有人管,有人问了。
没人问,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知不知道有人给他下了毒,有没有防备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准备做什么,为什么会死在倒塌的丧棚下……他做了什么,引起别人的不满,非杀不可?
皮承明跟他关系如何,是不信任只一块玩的狐朋狗友,还是可以帮忙抢一些东西的帮手?他们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么?
“坏了坏了!”
屠长蛮冲进来,大冬天的带着满头的汗,显的跑的特别急:“皮承明失踪了!”
“失踪?”崔芄一顿,“怎么回事?”
屠长蛮拎起桌上茶壶,一口气灌了半壶:“这不是咱们感觉他出现在杨家不对劲么?我就去找他,发现找不着,他不在以前常住的宅子,不在自家商行,惯常谈生意的茶坊酒楼都没有,我跑的鞋底都蹭出火来了,一根毛都没看见……唔,也不算,还是看到几根毛的,我去了他家,这人习惯还行,挺爱干净,房间挺整齐。”
“他这刚从牢里出来,见过的人少,问都问不到,从掌柜到管家长随一路问下来,除了前头问生意的事,准备重新开始,去了大觉寺一趟想搞佛饼的事,就只知道他见过杨成玉,两回,第一回 时备了礼,第二回就是今天,可能有点忙,今天出门好像特别仓促,特别快……就这点东西,找得到什么,我从哪儿找去,可累死我了!”
跑跑腿不算什么事,可跑了腿没收获,就很难受了。
崔芄:“从杨家出来,他就没回去?”
屠长蛮:“是啊,直接失踪了,你说好不好笑?是不是有人把他给……”
崔芄静了一会儿,道:“你说他习惯很好,房间整洁干净?”
屠长蛮点头:“嗯,真挺干净的。”
崔芄:“他身边的人说,今天出门仓促,很着急?”
屠长蛮:“忙嘛。”
崔芄:“既然这么着急,哪有时间整理房间?”
“房间自然有下面人整理……”屠长蛮突然一顿,“你的意思是?”
崔芄颌首:“我见过皮承明,他的个人气质和卫生习惯并不像非常讲究的人,可你又说他房间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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