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冠冕 - 第十七章，墓园的新主人

    墓园位于城市中的一个角落，其位置处于下城区稍好些的街区附近，费拉拉等人因此也得以跟亚伦再行动一段路。
    确认了事情已经全部完成之后，费拉拉这位老牌精英级战士从马车上取下一个大号方盒子。
    盒子的做工颇为精美，使用梨木凋刻，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锁。
    “这是我们这一趟的谢礼，请务必收下，子爵大人。”
    亚伦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手上拿着装着战法师学徒的骨灰盒，埃莉诺见状就主动接过了大盒子。
    牧师小姐偷偷地掂了掂，盒子很轻，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还有这个，是我们一点特别的感谢。”费拉拉又从身上取出了一个更加精美的小方盒子，他颇有些不舍地将这个鎏金的小方盒子送到亚伦手中：“请务必收好。”
    “谢谢。”亚伦这次有手了，他用剩下的一只手接过了小方盒，收进怀里。
    “阁下不打开看看？”费拉拉诡异地打趣道。
    “有什么东西是你们小心地用天秤前后秤了三次，还拉紧所有帘子生怕漏出一点点的？”亚伦很自然地笑道：“如果你要欺骗我，还需要这样小心翼翼么？跑商不易，费拉拉先生~”
    “您真是观察细致！”费拉拉惊讶地收起了打趣的表情，佣兵头子面容规整，神情严肃，眼中止不住敬佩之意：“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次合作，尊贵的萨利安子爵大人！”
    “会有机会的，我看，这不会是你们最后一次来科米尔跑商。”亚伦点头，子爵大人捕捉到了佣兵头子没有说出来的话。
    “如果目前的紧张局势能够得到缓解，我们很乐意再来科米尔，到时候希望子爵大人能够给予我们方便。”蒙特罗上前一步：“您已经征服了我们这群刀头舔血的佣兵。”
    “你们来了再说吧，到时候派人到上城区‘三冠’街区18号萨利安宅通知我即可。”
    “愿太摩拉祝福你，我们的子爵大人，感谢你对我们伸出的援手。”
    “愿白银圣母的光辉照亮你们前进的方向，”
    费拉拉等人走了，留下了牧师小姐与子爵大人在原地。
    “我们也走吧。”
    通往的墓园的道路稍有些泥泞，这里并不是富人区，自然得不到最好的修整，昨天晚上苏萨尔刚刚下了雨，下城区的清洁工并没有那么勤快，这里还有一些区域没有得到应有的打扫。
    “猜猜看，佣兵们的礼物是什么？”亚伦扫了一眼埃莉诺手上的大方盒。
    “嗯……应该是香料吧？”牧师小姐感觉不到双臂有多少重量。
    “正确！”亚伦点头，他接着半开玩笑地问道：“可作弊是不行的哦，埃莉诺小姐，一定是已经感知到了香料的气味了吧？”
    超凡魅力者的言语中总是充满着魔力，牧师小姐情不自禁地点头，她确实感觉到了香料的气味。
    “肉豆蔻核、小豆蔻、胡椒、花椒、辣椒、肉桂、生甘蔗、丁香、月桂叶、茴香。”打开盒子，牧师小姐小鼻子吸吸，她吐了吐舌头：“好买卖，子爵大人。”
    “嘿，小鼻子挺灵的。”亚伦见状从怀里取出了费拉拉等人非常珍视的小方盒：“那猜猜这个是什么？猜对了，我就把这个大盒子送给你。”
    “我才不想要呢！”牧师小姐原本还有点小小的得意，结果见亚伦这样说，顿时有些泄气。
    你多少给我点提示啊！
    这一大盒子的香料，能救多少城门口的穷人？
    “是番红花（藏红花）。”亚伦轻轻地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小撮大红色的棍状小细条：“这一点点番红花，比同重量的黄金还要值钱三倍以上。”
    “所以这东西有个别名，叫做血金，就算在地狱里面都可以流通！”
    “如果今天没有带够钱，我就用这个支付吧。”亚伦慢慢地收起脸上的笑容：“毕竟时代变了，谁也不知道现在的墓园是什么样。”
    “那么这个大盒子送你了，埃莉诺小姐，你可以随意处置它们。”亚伦轻轻拍了拍牧师小姐的肩膀：“无论如何，晚上请赏光在家里共进晚餐，接受我的招待再好好地洗个澡，明天再去教会报到，好么？”
    牧师小姐听完了亚伦的条件后，微微抿住嘴巴，双手压在自己的小腹上，手指纠缠在一起，微微用力。
    又是这样！
    这个男人，他总是这样善于利用言辞占据话语权，他总是紧紧地扣住白银圣母恩惠来辖制她，他总是这样先提出自己无法拒绝的条件，然后渐渐地触碰自己的底线。
    偏偏，自己却无力抵抗他的入侵。
    白银圣母在上啊，吾主，您怎么给我安排了一个我的克星？
    面对一大盒子的香料能救起码100个穷人病人的诱惑，牧师小姐又屈服了。
    计划通！
    一种深深的愉悦感从亚伦的腹部直冲脑门。
    爽！
    他发现了，原来的亚伦-萨利安暗恋牧师小姐，所以当自己不断地撩拨牧师小姐时，色孽的权能就会活泛起来。
    看来，可以考虑给予牧师小姐一个色孽赠礼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看着自己手里的番红花，亚伦也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一件事：财富女士最是喜欢番红花（这东西不仅是香料，同样也是最棒的染料，可以把衣服染成财富女士最喜欢的金色），只要把番红花捐给财富女士的教会，神术、金钱、赐福应有尽有。
    然而动荡之年开始前，财富女士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这或许也是费拉拉等人为什么会走私这种“血金”的原因之一吧。
    所以财富女士到底去哪儿了？现在全是由喜乐女士在代行她的神职。
    不知道，目前这些事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太早了。
    墓园曾经是个宁静的地方，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土地，一直以来都有牧师跟神殿守卫们保护着这里，让亡者享受安息。
    墓园曾经是属于死亡三神之一的骸骨之王米尔寇的地盘，这是一位强大神力的神祇，属于中立邪恶阵营。
    一直以来人们对这位死者之神又敬又怕，毕竟除了极少数存在以外所有人都会迎来死亡，米尔寇的牧师们也时常恐吓活着的人如果不尊敬死者之神，不交够“头骨钱”，死后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骸骨之王的牧师其实说得没有错，因为如果没有死者之神的守护，尸体被扔在乱葬岗，一两天内就会被拾荒者剥得干干净净，秃鹫、野狗、豺狼也特别喜欢这些美餐，甚至有不少亡灵系法师定时去乱葬岗找“合适”的实验品，没有人想要自己的身体变成那样。
    人们并不喜欢骸骨之王的贪婪和高额的头骨钱，但至少骸骨之王会让死者安眠。
    可就在两年前的动荡之年，死亡三神集体陨落，其权柄全归于暗日王子希瑞克之下，米尔寇的牧师们也集体转而信奉希瑞克。
    现在墓园情况如何，亚伦就不太清楚了。
    墓园神殿果然发生了变化，原先米尔寇的圣徽被希瑞克的圣徽取而代之，在颅骨的外圈增加一圈紫色的太阳图桉。
    一位灰袍脸戴骷髅面具的牧师出现了。
    亚伦跟埃莉诺都低下头表示尊敬。
    没有人会不敬畏死亡！
    “您是打算将这骨灰送入墓园么？”墓园牧师很清楚别人来到墓园的来意。
    “是的。”亚伦握着希克斯的骨灰。
    战法师学徒那下拼命叫他逃走，与一伙兽人奋力进行注定没有胜算战斗的模样，他记忆犹新。
    “这是供奉，为了我的朋友能够安息，请务必收下。”亚伦拿出两个金狮币，恭敬地送到了墓园牧师的手中。
    谁知道墓园牧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这不够，孩子。”
    不够？亚伦跟埃莉诺都惊讶地张大嘴巴。
    两个金币是国度中最标准的头骨钱，怎么可能不够？
    正常平民穷些的，两个银币就可以把骨灰埋在墓园的大墓地里面了！
    希瑞克这是想要干什么？
    “新的死者之神已经发布了神谕，要求每个人进入墓园安葬者的供奉都要涨到5个金币。”灰袍牧师有些不太自然地指着旁边的墓碑：“如果需要墓碑，则要15个金币。”
    “是不是再加50个金币，连悼词和仪式都有了？”亚伦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原来这位阁下要办的是‘暗日豪华套餐’？”灰袍牧师赶紧说道：“我们可以立即安排仪式。”
    亚伦跟埃莉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希瑞克身为现在死者神职的拥有者，跟米尔寇的管理方式确实完全不同。
    亚伦没有多说，他身上只有5个金币，就像之前准备的那样，他取出一点点番红花就成功付了15个金币的钱，为希克斯做好了一块墓碑。
    听到亚伦没多争辩一句就愿意多出钱，灰袍牧师神色稍稍舒缓微微叹息道：“看来他真的是你的好朋友，真的。”
    “这混球从来都不是我的好朋友。”亚伦冷笑着说道：“他从小抢我的零食，偷我的玩具，还把我的事情到处跟人别人说，我每次见到他就想，这头碧池养的杂种怎么还没死啊！”
    灰袍牧师愕然。
    希克斯被葬在墓园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他的墓碑很简陋。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亚伦跟埃莉诺站在墓碑前。
    “但是……他代我去死了。”亚伦的声音逐渐沉闷，他抿住嘴唇，从埃莉诺的手中接过希克斯生前最喜欢的蜂蜜酒，洒在他的墓碑上。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你只是个普通的战法师学徒。”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希克斯，你搬来搬去，没有固定的居所。”
    “你只是个普通的战法师学徒，我的童年玩伴，我的仇人，我看见你就想给你一巴掌，当我知道这次出任务居然跟你一起，我差点吐了。”
    “本来，也不应该是你代我去死，他们的目标是我。”
    “如果知道这才是真相，你一定会很愤怒吧？”
    “哈哈哈哈~”亚伦放声直笑，笑着笑着，他的眼眶渐渐地红了。
    “安息吧，我的救命恩人，享受属于你的长眠。”
    “那个人还活着，我会去收拾他，我保证。”
    说完，亚伦将剩下的一口蜂蜜酒仰头灌入口中，没有留恋，转身离开。
    埃莉诺快步跟上，她不知道是否是联想到了什么，同样眼眶微红：“他是位勇敢的战法师。”
    “他勇敢个屁！”亚伦的鼻音还有点重，他笑着骂道：“他要是真的勇敢，就不会二环法术就只记忆了蛛网术跟镜影术这两个无法逃生也没有足够伤害的法术了！”
    “这狗东西打的主意就是蛛网术控制一下，镜影术保护自己，剩下的交给我们。”亚伦慢慢地挪动自己的脚步：“可……确实，正如你所说的，法师这样记忆魔法没有问题。”
    这下埃莉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亚伦收拾着情绪，主动开口：
    “据说，人的一生一共有三种死亡。”
    “第一次死亡，是身体机能的中止，代表着他的肉体已经死亡。”
    “第二次死亡，是葬礼的举行，代表着他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而第三次死亡，是他被彻底遗忘，当所有记忆着他故事的书籍，所有描绘着他形象的绘卷，所有还铭记着他的人都离开了人世，这是精神上的死亡。”
    “所以，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却始终活着。”
    “因为他们都始终在故事里，在书籍里，在诗歌里，在传说里、在壁画里。”
    “最重要的是……在史册里！在人心里！”
    亚伦的话宛如一匹惊雷，在牧师小姐的胸口中炸响，电光四溢，雷霆轰鸣。
    是啊，她也一直活着，在我的心里！
    还有希望，始终都有希望！
    牧师小姐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燃起一团新的火焰。
    这团火焰，名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