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不耐烦地敲打着方向盘,嘴里骂骂咧咧的,诅咒着这该死的交通路况。
路天峰没有搭话,他将脸慢慢地凑近玻璃,距离越近,眼前的雨滴看得越清楚,但是窗外的雨景却再也看不见了。
他恍然大悟,风腾基因的案件,不就是同样的道理吗?
自己陷得太深了,想抓住每一个细节,想在一次又一次的时间循环当中把握每一个变量的作用,就如同想先看清楚每一滴水珠,然后再拼凑成雨景的全貌,这有可能吗?
每一滴水珠都在玻璃上滑动、合并、分裂,每一秒又都幻化为不同的图案,根本看不真切。只有将目光放远,不再专注于雨滴,他才能看见真正的雨景。
还记得程拓对他说过,破案不能过于依赖线人,要回归案件的最本源处——动机和利益。
最近风腾基因的一系列案件,最根本的利益点不就是这家估值一年翻十倍,胜似摇钱树的公司吗?
在案件发生之前,骆滕风占据公司的主导地位,与张翰林和高俊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接下来张翰林和高俊杰双双遇害,真正的最大受益者,不就是骆滕风吗?
虽然两位高管逝世之后,有张文哲和高缈缈以继承人的身份成为股东,但两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又怎么斗得过经验丰富的骆滕风?
说到最后,骆滕风才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
路天峰感觉自己终于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迷雾环绕的泥沼,只不过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一片坦途,而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真相越清晰,就越接近危险。
这时候,出租车司机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收音机,电台里是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在聊着本地的最新新闻,话题竟然恰好讨论到风腾基因头上。
“风腾基因的ceo骆滕风今天中午突然失联,警方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有网友怀疑他的失踪可能跟公司之前发生的两起刑事案件有关……”
“而稍早时候曾经和骆滕风传出绯闻的风腾基因科研人员陈诺兰,同样处于失联状态,因此也引起了诸多猜测……”
“更耐人寻味的是,今天上午在网络上有小道消息传出,声称风腾基因极有可能引进新的投资者,而且是巨无霸级别的国际风险投资……”
“烦死了!”因为塞车而脾气暴躁的司机,一下子又关掉了收音机,“一天到晚说这种破事情。”
“师傅,你也听说过风腾基因的事情吗?”路天峰随口问道。
“那当然,最近的案件可是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啊!”
“警方怎么一直破不了案呢?我听说那是专业杀手干的。”路天峰故意将话题引到出租车司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方向上。
司机摆摆手:“依我看来,这案子简单得很,警察肯定是被误导了。”
“哦?”
“你想想嘛,人一天到晚为啥忙乎?要不就是名,要不就是利,而风腾基因代表着名利双收,为此而杀人一点也不奇怪。”司机兴高采烈地拍打着方向盘,颇有几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势。
“你的意思是……”路天峰不由得暗暗感叹,一个普通司机都能想到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偏偏就是看不透呢?
“那公司原本不是有三个大老板吗?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骆什么风肯定就是幕后主谋啊!”
这真是话糙理不糙,如果没有第三封恐吓信出现的话,骆滕风本应是前两起案件的最大嫌疑人,而一般人并不知道骆滕风也收到了恐吓信,自然就会继续怀疑他。
但如果骆滕风就是x的话,他当然可以自己给自己写一封恐吓信,以降低身上的嫌疑,他甚至还可以在上一次循环中,直接安排朱世明炸死自己,让拥有感知时间循环能力的路天峰对其深信不疑。
想到这里的时候,路天峰有点不寒而栗,曾经“死过”一次的自己,很清楚这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体验。
而骆滕风跟警方联系的时间也太过凑巧了,几乎是在朱世明携带的炸弹引爆之后就立即跳出来,撕毁了他和路天峰之间的秘密协议。这只能解释为,骆滕风认为路天峰已经跟朱世明一起在那场爆炸当中身亡,所以他成了唯一的知情人。
但骆滕风万万没想到,朱世明确实死了,而路天峰还活着。
路天峰闭上双眼,手指轻轻地揉动着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前的形势变得清晰明朗起来了,骆滕风很可能就是朱世明口中的“先知”,也是一切案件的幕后策划者x,但除了异想天开的推理之外,路天峰手头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够指证他。
不过路天峰的手中也有一张关键的底牌——骆滕风现在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很可能会稍微放松警惕,在言行举止之间露出破绽,这正是他逆风翻盘的最大希望所在。
这时候,出租车终于挣扎着来到了最为堵塞的路口,原来是有辆大货车翻车了,车子横在路中央的绿化带上,货物撒满了两个方向的行车道。通过事故地点后,出租车开始顺畅地飞驰起来。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透过朦朦胧胧的雨帘,路天峰张望着远处那栋高达五十层的建筑物——
天枫星华酒店,路天峰此行的目的地。
路天峰安排骆滕风藏在这里,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前几次循环当中,已经对这家酒店的布局和各种设施有所了解,有着更充分灵活的应变手段;另外一方面,因为工作需要,路天峰还准备了这家酒店的万能房卡和工作证,能够通过员工通道进出酒店,进入一些普通顾客无法进入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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