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韩耘绷着脸点头,也一本正经冲薛晶:“只有我才可以叫姐姐。”
“你也得改口叫我大嫂。”沈雁坐在堂上,扬眉端起茶来道,“不然你哥哥会不高兴的。”
二人同走过来:“可是我们不想改变。”
“我也不想。”沈雁摊摊手,笑眯眯道:“不过,我总得尊重我丈夫的意愿不是吗?”
两个人郁闷地垮下肩膀来。
韩耘和薛晶过颐风堂一来是为看沈雁,二来则是为蹭早饭吃的。
因为韩稷早就说过,沈雁过门之后要是她同意,韩耘是可以过来吃饭的。然而刚才来了几次沈雁也没起床,他们也就空着肚子等到了如今。
沈雁一面着胭脂去准备给老夫人和魏国公及鄂氏等人的见面礼,一面让丫头们再下去拿吃的。
看他们吃的差不多,虽说老夫人有话,但终归去迟了不敬,这里便就起身往正房来。
两个小的也立刻丢了碗筷跟上来,自告奋勇要当向导。
辛乙自是早打发了人去各房传话,沈雁到达正房正厅里时并没有人在,只有几个丫鬟在做着日常洒扫。她以为鄂氏暂且没到而已,于是便垂手立在门槛下等,然而等了一盏茶时分还没有见人来,遂差同来的小厮出去打听究竟。
没过片刻小厮便面色阴晴不定的回来,禀道:“太太有些不舒服,说请奶奶移步到太太房里去敬茶。”
沈雁听见这话便觉好笑,亏她鄂氏还是堂堂的国公夫人呢,哪里有才上门的新媳妇到婆婆房里去敬茶的?她既不是妾又不是通房,自该堂堂正正在正厅里当着天地君亲师行礼的。这是欺她年幼不懂事,还是故意让她难堪?
这昨儿还听说挺精神的呢,这会儿就突然不舒服起来了。
既然不舒服又还迫着她去房里请安,这是顺便让床前侍奉的意思?
想得美。
沈雁想了想,便呀了声说道:“原来太太不舒服么?那正是不巧了,原想着跟太太请了安再一道往老太太屋里去,既然太太不舒服。那我便不敢惊扰她了。你去回话给太太,就说敬茶什么的索性等国公爷回来吧,我们且上慈安堂去给老夫人请安去。”
小厮是颐风堂的小厮。受了辛乙的吩咐过来的,先前听见荣熙堂这边这模样时心下已是着急,正想着沈雁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怎么应付这茬去,没想她竟然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这么挡回来了。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没想到新奶奶这么硬气。担忧的却是她该不会是一时冲动吧?
于是磨磨蹭蹭地出门去回话,到底还是不大安心。
沈雁等他走了,才与丫鬟道:“走吧!”在一屋下人们惊诧的目光里稳步出了门。
从某方面来说,她是理解鄂氏苦处的。毕竟韩稷这事儿魏国公瞒了她那么多年,但凡是个女人心里都不好受。但她苦处再多她沈家也没得罪她呀,新媳妇敬茶多重要的事儿。什么病弄得突然之间就下不了床出不了门?既然她不懂怎么尊重人,那么她自然也没必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一行人出门往慈安堂去。
荣熙堂里这里鄂氏听完小厮回话。一张脸又青又红,竟是半日都说不上话来。等他走了之后,她立刻冲一旁宁嬷嬷瞪去:“都是你干的好事儿!你当人家是傻子?这么点伎俩就能拿捏到她?人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丫头,她是重臣要员家的大家闺秀!”
宁嬷嬷赔着小心:“不管怎么说,先试试深浅总是好的,这次栽了,下次岂不就更有把握了么?”
鄂氏瞪着她,片刻后收回目光来,咬牙道:“下去吧。”
宁嬷嬷连忙躬身出了门。
鄂氏一直瞪到她出去,才撑着额头闭眼吐了口气。
本来事情并不是这样,她是有些头疼,也是不想见沈雁,却也没想着怎么给她没脸,茶还是打算去敬的,毕竟这种事没什么文章好做的。
可是恰逢方才宁嬷嬷又在场,趁她在屋里换衣的功夫就这么回了话出去,等她出来的时候也已经迟了——当然,或者自己也是想要顺势看看她如何应对的的,可试探的结果却是把她自己给架到了高处,她怎么可能会不怪宁嬷嬷?
上回碧落查出小库房的库存有误之后,她又把宁嬷嬷调到房里来。原意是要盯着她看看究竟有没有藏着狐狸尾巴的,但这年余时间里大约也是因为魏国公在府压着,又大约是知道她已经疑心上了她,所以她倒是乖觉了很多,也没曾让她正式揪到什么把柄。
而最近这大半年里忙着韩稷的婚事,宁嬷嬷也还是帮了不少忙,渐渐地她又放松了些警惕,否则的话刚刚也不会让她有这胆子替她这么回沈雁。
不过想这些都是没用了,莫说这种事还解释不清,就是能解释,她这当婆婆的还得跟儿媳妇解释什么不成?
只是宁嬷嬷这么一来,倒是又挑起了她继续防范她的心思。
正出着神,丫鬟打帘进来:“太太,二爷和薛姑娘的早饭是摆在哪里?”
她回神抬头,这才想起到这会儿还没见着他二人踪影,于是道:“他们俩人呢?”
丫头道:“刚跟着世子夫人一道,准备同去慈安堂。”
“跟她在一块儿?”鄂氏才放松的脸色立时又紧绷了,韩耘跟韩稷的关系已经够亲密了,她怎么能容许又多来个沈雁?她沉脸道:“这像什么话?一个是长嫂,一个是小叔,怎么能这么没有规矩?去把他们俩给我带回来!”
丫鬟称是。
沈雁带着二小出了门,一路上听他们俩叽叽喳喳地给她介绍这府里格局,倒是很快又拉近了对这个新家的距离。
这里正上了去慈安堂的游廊,对面忽然又有丫鬟过来了,也不跟沈雁行礼,只当没见她似的,到了跟前只说道:“请耘二爷和晶姑娘去抿翠阁,太太今儿身上不利索,厨娘在那里备了早饭,请二爷和姑娘过去那里用饭呢。”
“干嘛去那里用饭?”韩耘皱起眉来:“我们在大嫂那里用过了,不吃了。”
丫鬟微噎,再陪笑道:“二爷还是再去吃点儿吧,今儿有梅汁酥鹅呢。就是二爷吃饱了,也得招待好晶姑娘啊。”
丫鬟说起话来倒是轻声细语的,就是两眼大睁,却看不到面前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少奶奶。
胭脂青黛相视了眼,各自微蹙了下眉头。
沈雁倒是没怎么做停顿,抬脚便直直地往前走去。丫鬟是迎面走过来的,廊子又不宽,正挡了去路。她这一走,竟然就直直撞到了她身上,而且还是实打实没带半点保留地撞上去,丫鬟不料她如此,难免被撞得后退了几步,脑袋一下碰在廊柱上,虽然不重,但是也发出咚地一声响。
“哟,这还有个人呐!”沈雁道,“这打哪儿冒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呐?这可真对不住了,我还真没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人呢。”
丫鬟捂着后脑勺,又疼又气,但也不敢耍什么花样了,立刻跪地道:“奴婢该死,给奶奶请安!”
沈雁垂眼数着她连磕了十来个头,才慢腾腾跟胭脂道:“走罢,老太太恐怕等急了。”
一行人越过地下跪着的丫鬟,稳步往慈安堂去。
韩耘皱眉看了眼地上,也拽着薛晶的袖子离开了。
慈安堂这边如同府里四处一样,红灯笼依然还高挂着,园里花木修整一新,一树黄粉相间的芙蓉正在枝头开得热闹,阳光透过参天的香樟树枝桠照进朱漆画廊的院子,进门一道寿姑献桃的浮雕影壁,而后是清静宁雅的穿堂,整个院子四处洋溢着安宁祥和的气息。
沈雁等人才绕过影壁,内院就由春梅打头,同迎出三四个笑微微的丫鬟来,距离还有一两丈便就深深弯了腰道:“奴婢给世子夫人请安。”
“快起来。”受过方才那一风波,沈雁见到她们心情格外畅快,笑眯眯地唤起,又眼神示意胭脂青黛打赏。说道:“老太太可用过早饭了?”
春梅上来搀着她往里走,笑着道:“早就用过了,老太太年纪大了,浅眠,早上通常卯正起来,天气好就沿着园子散散步,天气不好就在屋里翻翻牌子,到辰初就用饭了。
若是家里人都在,那么今儿敬茶可就得正正经经在正厅里进行了,这里鄂氏既然没去,老夫人又没料到沈雁竟会守时出来,因而就在院子里等。但听说新大奶奶到了二门,老夫人还是由侄媳妇们伴着到迎到门下来了。
沈雁见状连忙快走几步上去,先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再直了身笑说道:“孙媳妇哪敢劳动老太太迎出门来,这折煞了孙媳事小,可要是世子回来,多半会要狠狠教训我不可了。”
老夫人哈哈笑起来:“没想到竟是个嘴甜的!”一面伸手牵了她,用着不怎么着痕迹,但是又细致的目光含笑打量着,挽着她一道往回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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