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人,那皇帝就必然知道了,皇帝若知道了,她就算不是刺客也成刺客了!
她在行事之初,可根本没想过会惊动正经办案的人,沈雁她竟有这样的胆子去为点小事请大理寺的人?而荣国公夫人竟然还帮腔允准!
她该怎么办?沈雁怎么会那么难缠,而她怎么会又这么巧的遇上碧泠宫遭人乱闯?
她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她怎么会连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都没奈何呢?
她一屁股在路边假山石上坐下来,再摸摸自己的胳膊与两肩,沁凉沁凉地,仿佛才从冰窖里捞出来,而她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整个人也如同筛糠似的颤抖起来。
这边厢,去请大理寺的人也已经到了御花园里。
碧泠宫有人闯入的事已经有人来报,皇帝与群臣正在浮香榭里说话,屋里气氛并不怎么样。而忽然听说西园子这边有人暗中偷袭,在场众人不由得更加吃惊了。
皇宫盛宴上接连出事,这可不是件多妙的事!
诸志飞连忙就指派了大理寺卿前往,而屋里气氛倒底还是更加凝重了,皇帝凝眉喝了半盏茶,沈观裕也似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启禀皇上,先前有人报说冷宫有人暗闯,而此时西园子又突然遇袭,不知这两者之间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座中之人有他这种想法的并不只一个两个,但都恐怕在这样的日子触了皇帝的霉头而引祸上身,此时他把这层纸挑破,大家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皇帝。
而这之中最紧张的则莫过于郑王楚王,废太子早已经成为历史。这个时候偏有人去动他又是什么意思?楚王双唇抿成一条线,扭头看了眼郑王,早失去了先前的志得意满。而郑王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那股凝重却也很容易看出来异样。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牙关道:“刘都尉可查到些什么?”
禁尉军刘猛匆忙走进来,禀道:“回皇上,据西园子来报说。沈姑娘的丫鬟被袭的时候恰巧是负责值守的李俊带着羽林军赶去碧泠宫增援的时候。因而凶手是谁至今并无线索。但据分析有可能凶手就藏在西园子之内,因为今儿从开园至如今并没有异常的人进入过。”
沈观裕说道:“刘都尉的意思是,暗闯冷宫的人的确有可能与袭击在下孙女者是同一伙人?”
刘猛翕了翕唇。不敢妄下断议。
沈观裕面朝上首,接着道:“如果线索指向乃是同一伙人所为,那么我等便不可掉以轻心了。一则究竟是对方是借袭击女眷为烟雾掩饰暗闯冷宫的举动,还是在以暗闯冷宫为烟雾掩饰袭击女客的动机?臣的孙女一向少出门外。不应该在外结仇,臣以为对方的目的不可轻觑。”
众人本就心有疑虑。两件事太巧合了,怎么一个冲着冷宫下手的时候,另一个就在西路园子这边泼起辣椒水来?而且沈雁可谓是京中数得上号的千金娇娇女,这样令其父沈宓大出风头的日子。怎么会有人敢在宫里作祟,而且把目标直指向她?
沈观裕的话又给大伙的疑惑加重了些份量,且更相信这事闹的不简单了。
顾至诚起身道:“暗闯冷宫的人至今并未捉到。眼下西园子这边又暴露出事故来,若是我等疏忽待之。使其人乘机跑了出去可为不妙。依臣之见,眼下理当封锁各路宫门,盘查出入人员,同时西园子这边绝不能等闲视之,到底暗袭沈家女眷的人是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护国公父子起身附议:“至诚说的有理。”
又有许多人附和。
魏国公静默片刻,也起身道:“不论对方暗闯冷宫是什么目的,都不能纵容。臣也附议。”
皇帝被他们挑起一腔沸腾的血来,当下指着顾至诚等人:“顾至诚董令毗听旨,尔等即刻与都尉刘猛率兵守住四处宫门,不得让任何可疑之人逃出宫去!”
“遵旨!”顾至诚等人跪地。
皇帝下完旨又站起身来:“去西园子瞧瞧!”
诸阁老等几个近臣伴着皇帝匆匆启驾的时候,水榭这头林子里的韩稷则等来了披着太监服饰的陶行。
打他出现之后贺群等几人迅速占据了林外四角,而陶行则三下五除二解下外层的太监服,然后包上石头缠成团,顺手丢到了藏在湖边的罗申手上。罗申揣着那团衣服,瞬间没去了林子的山坳后。
“见到人不曾?”韩稷等他们全部接手干净,然后丢给他一壶酒,一面问着一面往林子外头走。“有没有落下什么痕迹?”
“见到了。”陶行噗了口酒在自己身上,然后道:“小的挑着宫人轮班的时候去到彼处,赵隽坐在窗下,手里拿着颗算盘子,而太子妃则在角落里就着天光做针线。另还有个宫女里头,看模样应该是原先就侍侍候着太子妃的下人。
“小的依照世子爷的吩咐将藏着信笺的竹筒丢进去之后即藏在暗处观察,屋里人都吓了一跳,赵隽缩在墙角,而太子妃则让宫女走上去将竹筒捡回来。看完之后太子妃面有惊色,然后也将纸条递到了赵隽面前,赵隽也不知看清楚没有,总之目光浑沌,状态疯癫,没有任何特别反应。”
说完他抬手摸了把胁下,竟摸出把血来。他微怔,望着韩稷:“小的该死,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韩稷停步,不慌不忙伸手进怀取了瓶药出来,然后再一招手,那边厢远去的罗申又回了来,脱下身上与陶行身上一样的衣裳递给他,而脱下之后他身上竟然还有件一模一样的。众人共事多年早有默契,陶行快速地用药将伤掩住,然后将衣裳换掉。
好在夏天衣裳单薄,只要止了血,便再也看不出什么。
而有着辛乙的独门伤药敷住,那伤口就是被人发觉,也只会看上去像是伤过了有四五日的旧伤。
罗申再隐去林子里,陶行系好衣裳,又说道:“小的觉得,赵隽应是真疯了。”
韩稷停步,对着湖中已现颓势的半湖残荷默了会儿,回头道:“如果他真疯了,你觉得太子妃还会把写了字的纸给他看吗?”
陶行怔住。
韩稷略顿,接着道:“他是从杀人的战场里走出来的,皇帝不过在他面前杀死几个人,他不应该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可他当初还是亲手把才出生的小公主给掐死了。”陶行道。
韩稷回头:“你亲眼见到他掐死了吗?亲眼见到小公主出生后直接死在他手上吗?”
陶行再次愕然。
“没有亲眼所见,没有亲自证实,那就不见得是真的。”韩稷望着荷池,缓缓说道。
“世子爷!”
正说着,头顶不远的树梢上传来贺群的哨声,“辛先生过来了。”
二人闻言往远处去,只见小白桥上果然走来了辛乙。等到了跟前,他便与韩稷道:“西园子那边出了事,陶行你们不能久呆,你现在立刻让他们遁原路出去,留下贺群在此则可。”
进宫是不能带武器带武卫的,贺群素日以韩稷的副将存在,因而允许进入,贺群他们却是暗中潜进来的。陶行点头,跟韩稷一抱头,便迅速替换陶行进了林子。
韩稷皱眉道:“西园子出了什么事?”
“有人袭击了沈姑娘的丫鬟,然后有充分证据证明宋寰的女儿宋萍所为,并怀疑跟暗闯冷宫的有关,宋萍拒不承认,沈姑娘报请大理寺前去断案,如今皇上和几位阁老,以及几位国公爷和沈御使他们都过去了。”
辛乙语气比平时快上几分,但神情看上去却如同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似的,因而即便是远处有人见着他们俩站在林子外围说话,也并没有表示在意。
韩稷听说伤到了沈雁的丫鬟,而且是宋寰的女儿,当初宋寰暗中作祟的那卑鄙行径便又浮上了心头。他目光立刻转冷:“只是伤到了丫鬟,还是她也有事?那宋萍怎么会跟雁儿杠上?她们俩认识吗?”
辛乙道:“先前曾有碰面。”说罢遂把打听来的沈雁与宋萍在园门口起争执的事给说了。“从目前得知的证据来看,宋萍的确具有重大嫌疑。而且有宋寰与沈二爷的矛盾还有这番争执在前,她的动机也成立。”
“沈二爷去了不曾?”韩稷问道,西园子里全是命妇,他是成年男子,未得允许是不能进去的。
“方才我来的时候沈二爷还未曾去,只有沈御史伴驾前去了。”
韩稷凝眉沉吟,正待抬步要走,林子里忽地传出道哨声,辛乙听毕面色一变:“是陶行!”
这种时候去而复返可不是件好事,韩稷眉头微动,转回林子,果然陶行罗申从树上掠下来。
“世子爷,皇上下令让人把四处宫门全部封了,我们根本出不去!”
韩稷面沉若水,回头望着辛乙:“舆图上可还标着有其它出入口?”
辛乙凝眉:“除了四道宫门,并没有别处可以出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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