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细微的雨丝开始密集起来。
夏泽苍的侍卫赶紧打开了伞给自家主子撑着。
鸣剑山庄的下人也拿来了好些伞,分开苏青崖等人。
“真奇怪,两个绝世高手在决斗吧?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喻明秋摸着下巴,好奇地嘀咕。
自从大门关上,这都过去快半个时辰了,就算墨临渊和唐默不是在拼命,可以他们的功力,稍微认真点也不该如此安静才对。
“这演武堂就没个窗子吗?”秦姝道。
“当然没有了。”欧阳鹭哭笑不得道,“窗框窗纱什么的,太过脆弱,哪里经得住那么多人日日在此习武,所以演武堂四壁都是坚硬的青砖,听说……”
说道这里,她的声音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演武堂是仿造唐家祖坟的剑室建造的。”倒是唐演毫不在意地接道。
“那里面不是日夜都需要点灯吗?”夏泽苍好奇地插了一句。
“平日里弟子在内习武,大门都是不关的。”唐演看了他一眼,神色有点古怪。
“白痴。”苏青崖却毫不客气地讽刺了一句。
“你说什么?”夏泽苍还没动怒,他身后的侍卫一声怒斥。
“都说了是仿造祖坟的剑室建造,你凭什么觉得它需要有光?”苏青崖冷冷地道。
夏泽苍一怔,又看看一脸尴尬的唐演,忍不住也面红耳赤。
这问的确实够白痴的,唐家子弟最出名的就是听风辨器的功夫,显然就是在黑暗的环境里练出来的,而唐演是不好意思直说。
“所以,就算里面打得再厉害,我们也听不见?”秦绾叹了口气。
“除非把房子拆了的程度。”唐演答道。
“那大门只是普通的木头吧?”喻明秋溜到了门口,摸摸紧闭的大门,还敲了敲。
“这门只是装饰。”唐演摇了摇头,“剑室一旦开启,里头还有两重石门,而且这方子四壁也不完全是青砖,里头是嵌入了钢板的,刀砍不坏,火烧不伤,只有大门一个入口,是唐家最后的避难所。”
秦绾和夏泽苍都不禁有些惊讶他居然解释得如此清楚。
鸣剑山庄在西秦屹立数百年,也没听说演武堂有什么特别,可四壁屋顶都嵌入钢板,建造这么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是做什么用的?
“放心吧,父亲和墨前辈有意传授弟子,不会摸黑比试的,里面有灯火。”唐演又道,“唐家人擅长黑暗,既然是比武,父亲也不会喜欢不公平。”
“不是只有黑暗才能练听风辨器的。”秦绾却摇了摇头。
“哦?”唐演很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很小的师父,师父就带着我到圣山最高峰去练武。”秦绾淡淡地道,“哪里终年被冰雪覆盖,飞鸟绝迹,天地之间除了白,没有其他任何色彩,呆得久了,甚至让人觉得眼中什么都看不见,比一片黑暗中瞎了还可怕。”
“好厉害。”秦姝听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武神。”唐演赞叹道。
“不过我没坚持下来。”秦绾一耸肩,很轻松地道,“眼睛疼,师父被姬夫人骂了一顿,然后就没带我去过了。”
“……”所有人都不禁黑线了一下,随即又理解了之前墨临渊的选择。
的确,秦绾再怎么惊才绝艳,可她所学太过驳杂,真正能传承武神一身绝学的,还是南宫廉啊。
“所以,就算是在黑暗中比斗,墨前辈也不吃亏,是吧。”慕容流雪轻声道。
夏泽苍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演武堂,心里踌躇不前。
若是唐默赢了,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若是……然而,不管他有多少想法,一座铜墙铁壁的演武堂,断绝了所有的可行性。
秦绾看着唐演,若有所思。
姨父这么痛快地就把演武堂的秘密摆出来,恐怕不是闲谈,而是一种无声的警告。毕竟,若是等夏泽苍真的做了点儿什么出来的时候就晚了,无论如何,皇室和鸣剑山庄至少要维持友好的表象。所以最好就是夏泽苍什么都不做,只当是一个尊贵的来观礼的客人。
鸣剑山庄的上一代唐默威震武林,下一代唐少陵又天资纵横,当中的唐演夹在锋芒毕露的父亲和儿子之间不止一次被人说平庸,可这人真的平庸?习武的资质是天生,谁也强求不得,但其他,恐怕唐演才远远甩了唐默和唐少陵几条街的。
或者说,正是因为唐演的天资不够,几十年都被父亲和儿子的光环压迫,有些事他甚至比唐默都看得清楚明白。
“夫人,这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要不……”秦姝迟疑着,目光一阵一阵往她腰腹上瞟。
“没事。”秦绾坚定道。
欧阳鹭眼中亮光一闪,想了想,招手交过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
很快的,一个小丫头端了一只盖碗过来,脆生生地道:“表小姐,这是厨下炖着的鸡汤,热乎着呢,您先喝一碗暖暖。”
秦绾怔了怔,目光下意识地和欧阳鹭相接,顿时察觉了姨母眼中的笑意,不由得脸上红了红,赶紧接过碗。
“怎么?”唐演低声问道。
“男人管这么多干嘛。”欧阳鹭一声轻哼。
“夫人和江夫人真是姐妹情深。”夏泽苍忽然感慨似的道。
欧阳鹭怔了怔,立即反应过来是因为小丫头那句“表小姐”,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道,“我是孤儿,好不容易找到姐姐,谁知道相见便是永别。可惜膝下也只有少陵一个孩子,总是想着,若是姐姐还在,大概就是绾儿那样的吧。”
“爱屋及乌,人之常情。”夏泽苍理解地点点头。
秦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边,总觉得似乎有点异样。
姨母对待夏泽苍的态度似乎带着不浅的敌意,可若是一开始便是如此,唐少陵从前不会和夏泽苍交朋友。那么,是最近出了什么变故?不知道和昨晚唐少陵莫名其妙跑来说“会给她报仇”有没有关系。
“轰隆~”就在这时,演武堂门口传来隐约的闷响。
“门开了。”唐演急忙上前,亲自打开大门。
光线从敞开的门口照进去,驱散一片黑暗,众人才悚然动容。
演武堂内并未点火,墨临渊和唐默,真的是在盲战!
“师父!”秦绾下意识地快走了几步。
夏泽苍也急切地看过去。
谁赢了?
两扇大门彻底洞开,只见墨临渊和唐默面对面,相隔三丈,盘膝而坐,南宫廉和唐少陵则占据了另外两个方向,安静得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进行过一场旷世决斗。
门外的人不禁面面相觑,而相比起来,唐演夫妇和秦绾最关心决斗的两人都平安无事,而夏泽苍显然更在乎结果。
“都进来吧。”唐默苍老的声音响起,疲倦中却带着三分畅快。
秦绾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只扑到墨临渊身上:“师父!你没事吧?”
墨临渊摇了摇头,一脸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墨前辈不亏是武神,是老朽输了。”唐默说着,满脸都是遗憾,“可惜可惜,二十年后,或许老朽便能与武神一战,只可惜,前辈等不了二十年啦。”
“再等二十年,岂不是老而不死。”墨临渊一声长笑,指着南宫廉道,“二十年后,就轮到这孩子来挑战你了。”
“……”年过四十还被称为“孩子”的南宫廉憋屈无比。
“那倒也不错。”唐默看看南宫廉,又看看唐少陵,欣慰地点点头。
“这算是……结束了?”夏泽苍只觉得胸口哽着一股气。这真不是两个老头串通了演戏来耍他的吗?
没人回答,不过南宫廉去指了指墙壁。
众人原本是被唐默和墨临渊夺去了注意力,但被一提醒,看清了四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却见原本光滑的墙面上,包括屋顶上,纵横交错的布满了上千道剑痕,看似杂乱无章,可细看来,却仿佛蕴含着独特的韵律。
每一道剑痕都入石三分,换个普通的高手,就算是用凿的,想留下这一室的剑痕也得一两个月,可这两人不到一个时辰功夫……可见在他们毫无感觉的一个时辰里,演武堂内的战斗有多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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