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梅家庶女被送到城外水月庵修行,为这桩婚事落了幕。
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梅家嫡次子梅玉攸在水月庵轻薄一个小尼姑,被梅家大小姐和摄政王妃的侍卫抓了个正着,大小姐吩咐将其痛打了一顿后丢去跪祠堂了。
梅家主夫妇郁闷得要死,一面把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还要安慰被脏东西污了眼睛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这个长女可比儿子出息多了,幸亏玉攸是次子,倒也碍不着梅家什么。
要说本来都是自己家人,悄悄处置了就是,谁知道喻明秋难得休沐了三天,很有兴致地陪妹子去踏青呢。
喻明秋知道,王妃能不知道?还不如自己先从重处置了,免得王妃一道懿旨申饬他梅家家教不严,那才祸及全家。
秦绾当故事听完,不在意地点点头。
梅夕影真要下定了决心,她那两个草包弟弟捆一块儿都比不上她动动手指。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秦绾也要准备启程前往三国盛会。
折剑岭位于圣山外围,靠近西秦和北燕的交界处,距离东华稍远,与东华本土也不接壤,不过东华的摄政王妃是无名阁主,可以取道圣山,这么算来,也公平合理。
因为出行人员众多,还要带着不少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速度注定快不起来。九月初一的盛会,不过八月初就要出发了。
听说能出京游玩,李昭早就乐疯了,指挥着屋里的小丫头给她收拾行李。相比之下,摄政王身上却挂着一天比一天重的怨气,早朝上连皇帝都不怎么敢说话了,朝臣们更是战战兢兢的,某些不太紧急的奏章都按了下来,唯恐自己就成了摄政王的出气筒。
七月末,宫中颁布了一系列官员调动的旨意,因为涉及的都是四品及以下官员,倒是没有太引人注目的。这一届的新科进士按照惯例,状元进入翰林院任编修,余者不是外放为县令,就是插入京城各部门,因为官小职微,并无特殊之处,唯有谢离一人,之前众人都在猜测他究竟从文还是从武。按理来说,他文试的名次比武试高很多,可后来有小道消息流传,此人不但是圣山武宗弟子,还是南宫廉的亲传徒弟——天下第一的徒儿做文官?怎么想都不对。
就在无数人的默默注视下,摄政王一道旨意:谢离接任京城令,龚岚平调任鸿胪寺卿。
众人吐血。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直接封了四品,比状元的品级还高也罢了。原京城令龚岚不是王妃的心腹吗?鸿胪寺卿是什么鬼!要知道近几十年来,随着鸿胪寺的职权渐渐被礼部合并,鸿胪寺几乎名存实亡,先帝已经有了废除鸿胪寺的意思,只是还没实施就驾崩了。如今的鸿胪寺别说只剩下几只小猫小狗,怕是连衙门都成了蜘蛛洞了。
鸿胪寺卿?那是干什么的!
最不安的应该是礼部,毕竟如果摄政王有意恢复鸿胪寺,那礼部的权力必定被削减,可礼部尚书柳长丰同样是摄政王亲信,礼部侍郎秦枫还是王妃的亲兄长呢。这就·岂不是自家人闹起来了?
杜太师和心腹在书房里关起门来研究了半天勉强得出一个结论——看不懂。
至于谢离任京城令引起的争论,摄政王只轻描淡写地给了个解释:以龚岚的经历来看,一个会武功的京城令能省多少事!至少不用担心得罪权贵会被人从背后套麻袋。而且谢离还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连龚岚这样被你们称为“不学无术”的人都能当好,谢离当然更没问题了。
随后,又是一道圣旨平息了京城里各种猜测:着鸿胪寺卿龚岚为首,准备三国盛会出行各种事宜。
于是,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虽说有摄政王妃同行,可总不能让王妃亲自打点杂事啊,总需要有人负责杂务的。这长途跋涉的,说不得还有打起来的危险,比起礼部的一群文人,当然是龚岚用起来更得心应手。横竖鸿胪寺卿也管着外交事宜,没毛病!
“没毛病才怪!”流言中心的龚大侠正坐在苏宅的客厅里和秦绾拍桌子,“你看看我,你觉得我很和蔼可亲?我很适合和西秦北燕的那些官油子打交道?你就不怕我把东华的国体丢到海里去?”
“怕什么?”秦绾一边翻看着苏青崖记录的凌虚子的复健记录,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要真说不过,动手不久得了,我相信,要打架,没有一个国家的使臣是你的对手。”
“……”龚岚无言以对。
当然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特么的别人家的外交使者都是文官好么!
“你也是文官。”秦绾仿佛听到他心里的吐槽,抬了抬头,一本正经地道。
龚岚张张嘴,一脸的纠结。要是在这里骂几句摄政王妃,背后会不会有暗卫跳出来?
“好了,不玩你了。”秦绾终于笑了,随手把纸往桌上一放。
龚岚不禁翻了个白眼。于是你之前果然是在玩我么?
“鸿胪寺这个机构其实早该废除了,就在废除前废物利用一把也算多点价值。”秦绾浅笑道,“如果三国盛会之后,你真的不愿意继续在官场停留,我就借着废除鸿胪寺放你自由,毕竟无辜罢黜四品官员还是挺烦的。如果你能留下来,正好也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三国盛会是个很能积攒功劳的地方。”
这里没有外人,旁边也只有一个秦姝在,她这话说得异常直白,没有半点修饰。
龚岚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仿佛在思考。
“你可以慢慢思考,这次三国盛会回来之前给我答复就行。”秦绾道。
“行吧。”龚岚挥挥手,又道,“不过,摆脱了我这个奇葩上司,常先生也能松口气了。”
好歹谢离是科举出身,就算在刑名上不出众,也不会如他那般一窍不通。最不济谢离是名至实归的京城令,不会也有时间去学会。
“其实,常先生挺欣赏你的。”秦绾笑道。
龚岚这个京城令不走寻常路,虽然专业上欠缺点,可放在京城这个地方就格外合适。在这个扔一块砖头就能打翻几个官员勋贵的地儿,循规蹈矩的京城令能审什么案子?很多时候需要的就是龚岚那样天不怕地不怕,还有那种歪门邪道的痞气。相比起来,谢离还嫩了点,不过,京城令这个位置确实是最能磨练人的。在那个位置上待上三年,无论资历阅历还是年龄,差不多就都够了。
“王妃。”喻明秋和另一个青年并肩走近来。
“草民霍绍齐参见王妃。”青年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免礼。”秦绾笑着抬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几年不见,霍少侠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有劳王妃动问,当年闻王妃一番教诲,草民至死不敢忘。”霍绍齐拱手道。
“令弟之事……本妃深表遗憾。”秦绾顿了顿才道。
“我霍家虽然出身江湖,但也并非不知国家大义。”霍绍齐眼中悲伤之色一闪而过,“南楚派遣高手大肆行刺东华普通将领官员,这已经犯了众怒,我辈自命侠义,虽然舍弟冲动行事不考虑后果,但也算求仁得仁,与王妃并无干系。”
“霍少侠深明大义。”秦绾一声感慨,又道,“霍少侠来了也有一段时日了,且看如何?”
“启禀王妃,凌虚子前辈所受之伤,掌印是假的,这个苏神医已经用药试验出来了,不过那心法确实是有摧心掌的影子,只是学不到家。”霍绍齐正色道。
“学不到家的意思是?”秦绾一挑眉。
“霍家旁支,凌天堡普通弟子,以及外围依附于我凌天堡的门派都会一些,算是不完全的摧心掌。”霍绍齐坦然道。
“明白了。”秦绾点了点头。
“王妃……”霍绍齐有些欲言又止地开口。
“霍少侠但说无妨。”秦绾笑道。
“草民听说三国盛会论武之事……草民不才,也想开开眼界,略尽绵薄之力。”霍绍齐道。
这也是他一直留在京城的原因。
“霍少侠愿意出手,本妃求之不得。”秦绾也挺高兴的。
高手越多越好呀,就算不上台,也要防着万一有事时需要有人护着那些书生。毕竟有资格随她去三国盛会的学子可都是东华未来的栋梁。
霍绍齐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当即表示会去信邀请几位江湖同道前来。
秦绾想了想,叫秦姝拿了一块令牌给他,让他召集了人手后直接到圣山脚下的柳园县与钦差队伍会和。
霍绍齐接了令牌,雷厉风行地告辞了。
“感觉这次会很热闹啊。”喻明秋感叹道。
连民风最不尚武的东华都如此,更别提西秦和北燕了,想必这次三国盛会的论武比武林大会都热闹多了。
“怎么,有点干劲了?”秦绾低笑。
“嗯?”喻明秋一怔,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你跟了本妃三年,除了夕影,仿佛无欲无求,你不觉得你对不起你的年纪吗?”秦绾无奈道,“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光,本妃也有过,而你——从知事起就只是读书、习武,艺成下山就当了我的侍卫,你就没点自己想做的事吗?”
“没有吧?”喻明秋歪了歪头,很仔细地思考了一番才摇头,“属下除了夕影就无牵无挂,也没什么当武林盟主天下第一的梦想,无论是武功还是官职,只要高得不会随便被人欺辱即可,打打杀杀还是吃饭睡觉,不都是过了一天么?”
“……”连秦绾这般能言善辩的人都被噎住了。
“我原本以为执剑已经够没野心的了。”秦姝苦笑。
秦绾更无语,执剑是暗卫出身,和喻明秋那样的天之骄子能一样吗?青城观掌教关门弟子,就这一个身份,本就注定喻明秋应该功成名就,就看他几个师兄,哪个不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做过的大事酒楼饭馆里说书人随便就能说出好几套来。
对此,秦绾真的只能说一句“人各有志”了。
“不过,王妃,咱们不需要再请人来帮忙吗?”秦姝有些忧心道。
“不然……我给师父送个信?”喻明秋摸着下巴道。反正他和同门没一个有交情的,可若是掌教师尊同意,自然会派弟子来助阵。
秦绾微一犹豫,点了点头,又叮嘱道:“随缘即可,不必强求。”
“知道啦。”喻明秋笑眯眯地答应。
“既然如此,老道就亲自回山,顺道带口信回去。”凌虚子走了进来。
“师叔可以赶路了?”喻明秋担忧道。
“后面需要长期调养,总在这里打扰苏神医也是不妥。”凌虚子叹了口气道,“如今东西给了王妃,想必老道和玄玉回程也不会受到阻挠,叛逆之事,也只能请掌教师兄令派人前来了。”
“那就有劳道长。”秦绾知道凌虚子这也是有意示好,不管是报救命之恩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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