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还能扛得住,但上官绮不行,尤其,她是临安王府的和惠县主,就算临安王夫妇不会跟她说太多,可吴侧妃一向宠爱女儿,为了让女儿在夫家更有话语权,有些事也不会瞒她。吴侧妃是先帝所赐的侧妃,家世不差,比起王妃也就低了一些,家中也有点能量,何况,那些也算不得什么机密。
于是,在焦氏越来越黑的脸色下,上官绮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们离京前,京城的形势倒了个一干二净。
秦绾用手指轻扣着石桌,陷入了沉思。
阮太傅告老辞官了,这算是意料之中。三朝老臣,倚老卖老,定然不得新帝信任。何况,自古以来没有父子二人同入金殿的,阮家的当家人已经年过不惑,却依旧是个外放的刺史,想要再进一步,恐怕只能请自家老爷子让让位了。
这一年来,新帝提拔了不少亲信上来,尤其是军方,镇国大将军徐家倒台,清算之后,军方空缺了大量中层的军官校尉,新帝趁机插上了不少心腹,将军队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表姐,我都说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上官绮咽了口口水道。
“恐怕,要请表妹在这里陪我多住几天了。”秦绾微笑道,“说起来,我们表姐妹也快一年不见了,不如,好好叙叙旧?”
上官绮脸色一白,叙旧?她们能有什么旧可叙?原本在南楚的时候,她和这个表姐就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过几次龌蹉,这是想要……软禁她们吗?
“既然公主想和和惠叙旧,那妾身就不打扰了,先回去安排一下。”焦氏心中闪过无数年头,脸上却是笑容可掬的。
“夫人自便。”秦绾一摆手。
焦氏倒是楞了一下,原本以为她应该是各种刁难不放她走的,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然而,仔细一想,她就算回去自己院子,可只要和惠还在这里,她能走吗?
就算她再不满意上官绮这个儿媳,那也是临安王的女儿,被她给弄丢了,还能有好下场吗?阮家到底为什么才娶进这个媳妇的!
想通了之后,她不觉愣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母亲!”上官绮却是吓了一跳,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表姐可不是什么亲切和蔼的人,她可记得当初她是怎么对待她们母女和上官绣的。可以说,被秦绾当做亲人对待的,除了临安王和王妃,就只有一个上官策而已。只有上官策才是她的表弟,而她们两个“表妹”,纯粹就是个名义上的。
“公主殿下,我们还要在湖阳多修整数日,若是殿下想找和惠叙旧,随时可以,今天……已经晚了。”焦氏委婉地道。
反正,她是不信秦绾是带人来南楚游山玩水的,要留住她们,多半还是怕自己的行踪泄露吧,真要杀了她们也不至于。所以,若是乖乖地多留几天,等秦绾离开湖阳,她们也就能自由了。
秦绾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之前在南楚的时候,她并没有直接见过焦氏,只是听说焦氏上门退亲的事,隐约觉得是个势利又难缠的女人。不过,如今看起来,这些大家族的当家主母,至少大局观还是有的,像是张氏那种奇葩反倒是不多见。
“公主殿下……”焦氏的脸色有些难看,笑容也更勉强了,心里更是早就把那两个惹祸的庶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整天看见漂亮姑娘就挪不动脚,这下可好,踢中铁板了吧!
“是啊是啊,表姐,我还要回去照顾夫君呢。”上官绮赶紧接道。
这话连焦氏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说上官绮在乎阮明文?她是巴不得阮明文赶紧死了才好改嫁吧!当然,这会儿她不但不能表示反感,还得一副欣慰的模样。
“说起来,不知道阮家的两位公子竟然如此……有个性,一时没认出来,真是抱歉。”秦绾又道。
焦氏脸上不禁一阵火辣辣的。什么“有个性”,不就是说阮明文兄弟纨绔好色吗?庶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她是选择性忘记了,姨娘没有对少爷的抚养权,所以,就算是庶子养歪了,也是嫡母的责任。
“小儿被妾身惯坏了,若有得罪公主之处,妾身在这里赔罪了。”焦氏咬牙切齿道。
“夫人言重了,谁家没有一两个不肖子呢,是不是?”秦绾微笑道。
焦氏一僵,这话要怎么接口,说“是”,还是“不是”?说不是,怕惹这位公主不高兴,可说是……简直是把阮家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好半晌,她只能尴尬地笑笑,不发表意见。
不过好在秦绾原本也不是要她回答,便转向了上官绮,淡然道:“夫人身边想必是不缺使唤丫头的,哪里用得着堂堂县主亲自端茶递水,和惠在这里留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焦氏也不好不应,好在公主把话说得很清楚,明天一早来接人,总不好强留了。
“母亲……儿媳担心夫君……”上官绮挽着焦氏的手,一脸的忧心。
焦氏在心里暗骂,还是表姐妹呢,总是有血缘的,可这个儿媳……真是连兰陵公主百分之一的聪慧都没有!
“夫人!夫人!不好啦!”就在这时,随着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院门被砸响了。
然而,这门今天被踢了两次,还来不及修缮,本来就是虚虚掩上的,来人又太慌乱,没想到这门一撞就开,整个人是五体投地地扑进来的。
“阮家不止是公子有个性,这下人也够有个性的。”秦绾看着趴在自己脚下的男人道。
焦氏深觉丢脸,不由得怒道:“什么不好了!公子出事了?”
一边说着,她心下也有盘算。比起两个不成器的庶子,和惠这个和临安王扯上关系的筹码可重要多了,若是阮明文危在旦夕,兰陵公主也不好不放人了吧?
“夫人,外面有敌军攻城了!”那护卫肯定是听不见她心里的小九九的,大喊道。
“什么?”焦氏愣住。
“哪里来的敌军?”秦绾脸色一沉,霍然站起身。
湖阳算是南楚的后方了,这时候怎么会有敌军?
西秦军还被挡在顺宁郡外,冷卓然在和崇州军对峙,李暄的南线大营尚未渡江,这支军队又是哪家的?
“湖阳怎么可能有敌军?是不是援军?”焦氏抢着说道。
“夫人,真不是我国的军队,他们都摆出攻城的样子来了。”护卫爬起来,还是一脸的惶急。
“看清楚旗帜上的字没有?”秦绾喝道。
一支正规军,军旗上不但有番号,也有主将姓氏,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肯定没有再藏着掩着的必要。
“这个……”护卫怔了怔,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该越过主母回答一个陌生女子的问话。
“公主问话,还不快说!”焦氏厉声道。
护卫傻眼,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位公主了,不过主母都发了话,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即道:“小的不认识番号,不过……那旗子上写的是‘华’,还有……画了一只黑鹰。”
焦氏茫然,华,那是东华的军队吧,可东华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湖阳?公公让他们走这条路,自然是事先计算过,肯定安全的。
秦绾微微皱眉,黑鹰旗,那是冷卓然麾下的左翼军,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而且,没有主将旗帜也很奇怪。一支军队,将是军心,就算行军途中要掩饰踪迹,可都已经摆出攻城的架势了,怎么还不把将旗亮出来?
“绾绾。”唐少陵一脸凝重地从外面走进来,让一院子的人目瞪口呆。
这个男人……刚刚不是在屋檐下的吗?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的?
“看起来,今天确实不适合叙旧啊。”秦绾淡淡地道,“夫人和和惠回去早些休息吧,不过……看这形势,多半是要在湖阳多耽搁几日了。”
“是,多谢公主。”焦氏有些惶恐地道。
这会儿,就算是赶她们走,她也不敢走了。外面兵荒马乱的,他们带着的这十几个护卫,一走出去还不是给人送菜的?
等院子里空了,唐少陵重新扶起那两扇可怜的门,才沉声道:“是左翼军,不过……应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军队。”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一支败军?”秦绾一挑眉,心头有些沉重。
如果这里出现东华的败军,只能说明,冷卓然那里的情况很不好。
“败军还说不上。”唐少陵摇了摇头,“我在城上看了几眼,这支军队五千人左右,虽然士气不高,但军纪还算整齐,就算是小败了一场,至少不到溃散的程度。”
“粮食。”秦绾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这支军队的来意。
若是在这附近遭遇了败仗,恐怕粮草会更加紧缺,而这一带有粮食,又是五千人勉强能吃下的城镇,就只有湖阳了。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帮一把?”唐少陵兴致勃勃道。
“你想怎么帮?”秦绾问道。
“我们就几个人,做内应里应外合什么的自然不可能,不过……”唐少陵说着,微微勾起了唇角,放肆地笑道,“等东华的军队攻城,本公子直接在城墙上干掉守将肯定没问题!”
“乱军中取敌将首级,可不是你在江湖上杀个人。”秦绾反对。
就算唐少陵武功再好,一个人若陷身在乱军之中,也有可能死在一个小兵手里。
“我心里有数。”唐少陵道。
“属下以为,唐公子之言,可行。”就在兄妹俩分毫不让的时候,陆焕大步走进来。
“陆掌柜有什么见教?”秦绾深吸了一口气。
“属下在湖阳多年,对于城中的状况很熟悉。”陆焕脸上带着笑道,“湖阳是大后方,极少经历战乱,所以城池低矮,守军不足,军械更加吃紧,而最重要的是,湖阳守备……是个酒鬼。”
“酒鬼?”秦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听说,和京城的某位大官有裙带关系。”陆焕一耸肩,继续道,“所以,唐公子若是要刺杀守备,去府里就行,我们这位守备大人如今……宿醉未醒。”
连唐少陵都黑了脸。宿醉未醒……现在如果是早上也罢了,可这会儿天都黑了,还宿醉?这人前一天得喝了多少酒,都一天一夜了还不醒!这种人能做一城守备,活该湖阳就要送给东华。
“城中的守军都上城了吧?”秦绾眯了眯眼睛。
“除了……守备。”陆焕道。
“很好。”秦绾唇边勾勒起笑意,“刺杀守备这件事我来做……这里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来听听。”唐少陵凑过头去。
若说在城头刺杀守城主将他还有点兴趣,可随便在守卫不足的守备府里宰个醉鬼,唐公子表示,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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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恢复。
最近家里有点事刚刚忙完,过段时间法院开庭可能还要忙几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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