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想要如何?”慕容流雪紧紧盯着秦绾的眼睛。
“很简单。”秦绾也很干脆,直接说道,“要么你杀出去——当然,就算你杀出去了,我也会下令沿途通缉叛逆,相信西秦也很愿意帮个忙的。要么……你束手就擒。”
“有区别吗?”慕容流雪苦笑。
“当然有。”秦绾微笑,“本妃会优待俘虏,西秦可不会。那架攻城弩可给西秦的天捅了个窟窿,太子殿下正烦着呢。”
“说起来,你既然有射日弓,还摆一台攻城弩出来干什么?”沈醉疏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追兵的视线都被吸引到军备库去了吗?”慕容流雪一摊手,又好奇道,“我还奇怪沈兄是如何找到我的。”
“你相不相信,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沈醉疏一脸认真严肃地问,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傻眼。
“……”慕容流雪愕然,半晌才“啊”了一声。
“我不是发现你,而是……刚好走到那个地方,刚好一抬头,刚好就看见了。你知道的,大殿这么大的动静,你又这个时候施展轻功从那个方向过来,我不追才奇怪。”
“难道是我倒霉吗?”慕容流雪简直哭笑不得。
“这叫人在做,天在看。”沈醉疏抬头看天。
“你怎么弄出来的攻城弩?”说到了这个问题,秦绾也忍不住好奇心。
西秦监守自盗也罢了,而慕容流雪一个南楚人,究竟是怎么从军备库里偷出一台攻城弩的?就算那个林坚再糊涂,军备库的防守再松懈,也不至于能让人搬走一台如此庞大沉重的家伙吧?
“谁说非要偷出来?”慕容流雪的神色很古怪。
“嗯?”秦绾一愣。
“偷出来不容易,但就地销毁……就凭西秦那个蠢货将军,真不是什么难事。”慕容流雪说道。
“销毁?”秦绾惊讶地看着他,“那观天阁里那架攻城弩……”
“王妃不会以为,身为穆将军的后人,我不会造攻城弩吧?”慕容流雪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一丝狡黠,似乎是终于有反将了一军的快感。
“……”秦绾想骂人。
名将后人和攻城弩有什么必然关系吗?喜欢吃猪肉的人也不需要自己去养猪啊。
别说名将后人,就算是名将自己,也没听说哪个将军会自己造攻城弩好吧?会用就不错了,让他们用那玩意儿,准头还未必比弩兵强呢。何况,慕容流雪这是多少代的后人了?
“先祖的夫人容氏,她曾经收养了一个徒弟,在前朝分崩离析后,遁入了圣山。”慕容流雪提醒道。
“圣山?”沈醉疏立即转头去看秦绾。
秦绾慢慢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儿才道:“匠宗第一代宗主,容锦。”
“王妃果然是记得的。”慕容流雪点点头。
秦绾叹了口气,若是让司碧涵去造一台攻城弩,她自然是做得出来的,就算她从未见过攻城弩,也可以根据目的自己设计一台出来。到了那个程度的匠人,除非某些特别的东西,否则图纸已经不能再束缚他们了。
“先祖留下的手札包罗万象,因为受到了南楚皇室的庇护,保存非常完整,几乎没有在战乱中遗失。”慕容流雪补充了一句。
“所以,你是不会束手就擒的。”秦绾了然地点点头,随即,毫无预兆地,手一翻,杯中的茶水化作一道水箭,对着慕容流雪眉心射了过去。
慕容流雪也没想到她话音未落,说动手就动手,虽然已经戒备了,但依旧准备不足,仓促之间,一把掀起了矮桌抵挡。
“嗤”的一声,水箭竟然将桌面穿透了一个洞,不过也算是消去了劲力,水珠落在慕容流雪衣服上,只是弄湿了一片,已经无法伤人。
“王妃深谙先发制人的道理。”慕容流雪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慕容公子身边群芳环绕,难道不知道女人一向是翻脸比翻书快的吗?”秦绾一挑眉,手里的动作可没闲着,阴阳扇已经拿在手里。
在这种狭小的地方近身缠斗,她的阴阳扇绝对比慕容流雪的剑好用。
至于流云飞袖……她的阴阳扇是神兵,慕容流雪的衣袖却是普通的布料。
“王妃抓不住我的。”慕容流雪依旧镇定自若。
“我知道,这世上若论轻功,飞花谷冠绝天下,所以你潜入重兵把守的军备库和行宫都如入无人之境。”秦绾一边抢攻,一边却笑道,“雍渠下游过去就是一个大转弯,按照我们的船速和航线,无人掌舵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撞岸,而岸上就是树林,若是让你遁入树林,恐怕就抓不到你了吧。”
“原来王妃也清楚。”慕容流雪失笑,亏他还一直说话拖延时间呢,原来这个女子全部知道,所以该出手时,毫不犹豫。
然而,他也有自信,这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里,就算他们四人一起上,也抓不到他。何况,船舱狭窄,根本容不得第三人插手。
“真可惜,你的船恐怕是到不了目的地了。”秦绾却笑道。
“哦?”慕容流雪一怔。
沈醉疏会追来就是意外,秦绾更是追着沈醉疏而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绝不相信秦绾能安排好船只人手在雍渠上拦截。
“我记得,六年前,慕容公子是不会游泳的,却不知,现在学会了没有?”秦绾笑问道。
“什么意思?”慕容流雪心中一紧,差点被扇骨划伤脸颊。
“执剑,给本妃把船拆了!”秦绾干脆道。
“是!”执剑只楞了一下就转身出去了,很快的,船身一震,猛地摇晃起来。
执剑一个人,徒手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么大的船给拆了的,不过,只要在船底打出几个洞,要弄沉了还不容易?
“喂喂喂……”沈醉疏一手抓住窗子稳住身体,一边却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流雪,“你是楚人,居然不会游泳?”
“谁说我不会!”慕容流雪轻功绝顶,自然不会被船身的摇晃影响了身形,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狼狈。
“是啊,你会,就是在温泉中都能呛水的程度。”秦绾戏谑道。
“闭嘴!”好脾气如慕容流雪都差点爆粗口了。
他为什么会在温泉里呛水?沐浴的时候突然冒出个蒙着脸的姑娘来还直勾勾盯着他看,被吓的好吗?
这怪谁?怪谁!
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船身已经明显能感觉到下沉,甚至开始有河水渗进来。
慕容流雪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躁,然而,这个位置和算计好的脱身之地还有一段距离,而船很显然是撑不到那个时候的,如果不赶紧去船头,没准就要和船只一起,直接沉到河里去。
然而,秦绾却依旧不紧不慢,只是缠斗,丝毫不见焦虑的样子。
“王妃难道也想一起落水吗?”慕容流雪问道。
“放心,本妃就算要殉情,也不会是跟你。”秦绾笑道。
“轰隆!”船底发出一声巨响,他们脚下喷上来一股水柱,河水瞬间淹没了小腿。
沈醉疏一头黑线地站起来。就算注定要去雍渠游一圈,但坐在水里也实在太傻了点。
慕容流雪顾不得其他,衣袖鼓起,劲风迫退秦绾,便往舱门冲过去。
秦姝拦不住,而秦绾不想拦,几人慢悠悠地跟了出去。
“太晚了。”秦绾脸上还在笑。
“你!”慕容流雪站在船头,脸色铁青。
“我说,不会游泳还敢从水路脱身?”沈醉疏无语道。
“因为水路没有陆路那么多盘查,而且随时可以上岸。”秦绾替他答道。
何况,就算拦截,也没人会像秦绾一样,在大河中间直接下令拆船。
“真可怜。”沈醉疏“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秦绾敢下令拆船,她自己水性肯定不差,而执剑和秦姝,暗卫的训练不可能不包括水性,更加不用担心。
就这么几息之间,也不知道执剑究竟在船底打了多少洞,画舫已经有一小半沉入了水里,只有船头慢慢翘高,不过几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能站得稳稳当当。
只可惜,就算站得再稳,顶多半柱香时分,这最后的落脚地也要消失了。
“有船要沉了啊!快救人哪!”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似乎是一艘经过的小船,只是距离还有些远,虽然看起来尽力在往这边划,可还是来不及的。
“怎么样,慕容公子,你是干脆点自己跳下去呢,还是等船沉了再下去?”秦绾问道。
慕容流雪一咬牙,猛地一转身,向岸边扑去。
尽管,这可不是沈醉疏上船时的地点,距离港口还不远,这个距离,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飞渡这几十丈宽的河面。他只是想着,只要尽量离河岸近一点,或许能凭那半吊子水性游上岸。
“喂,别走啊。”沈醉疏一声长笑,追了上去。
要比轻功,他肯定是有不如的,然而……
慕容流雪一回头,不由得大惊失色。
因为沈醉疏的目标不是河岸,而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暗器,朝着他撞了过来。
他轻功再好,也没法在毫无落脚处的地方半空改变方向,于是——
“呯!”
“哗啦~”
两人在半空中一撞,双双落入河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王妃,我们也赶紧撤退吧?”执剑匆匆跑上来,额头还挂着汗水。
秦绾慢悠悠地用阴阳扇敲下两块木板,顺手一抛,随即用木板借力,两个起落,踏上了赶过来救人的船头。
“仙女……”正在划船的中年男人傻乎乎地看着她,嘴里喃喃自语。
秦绾莞尔,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抛进他怀里,干脆道:“买你的船。”
“那我呢?”中年男人愣愣地问了一句。
秦绾指指河岸。
中年男人看看怀里的金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喊了声“谢谢仙女”,就“噗通”一声跳进河里,自己游回去了,对于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来说,这点水程根本不算什么。
秦绾忍不住“噗嗤”一笑,转身时,执剑和秦姝也沿着她留下的木板追了上来,而那艘画舫,就只剩船头只供一人站立的地方还在水面之上了。
“沈兄肯定没问题的。”执剑笑嘻嘻地说道。
亲眼见过沈醉疏是怎么从激流的冰层之下把谭永皓抓走的,谁也不觉得他会在雍渠里出什么问题。
“他轻功太好,先淹个半死再捞上来!”秦绾对着两人落水的方向大喊道。
“……”执剑和秦姝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头冷汗。
明明……王妃那么欣赏那位慕容公子的,可转头却毫不犹豫地要人把他淹个半死再捞,女人,果然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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