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摄政王带兵去了江州,最高兴的无疑是杜太师了。
虽然有江辙和凌从威一文一武监国,不过毕竟是外臣,要进宫还是不太方便的,而杜太师的死党是太傅,有帝师的名义,打着教导皇帝读书的名义日日伴君,至于教的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原本,杜太师一系的人还担心江辙会出手干涉,不过最后却发现,江辙似乎对皇帝在干什么完全没有一点儿兴趣,只要不对朝政指手画脚的,哪怕那位薛太傅天天给李镶灌输摄政王有多可恶,他也当做不知道。
相比起来,李暄一系的官员还更着急些。
“丞相!”下了朝,柳长丰几步追上了孤身一人的江辙,与他并肩同行。
“柳大人,有事?”江辙淡淡地问道。
“丞相,杜太师一系,这几天可是特别活跃。”柳长丰低声道,“摄政王才刚刚离京,京城可不能……”
“出不了事的。”江辙一声哂笑道,“把要紧事都掌握在手里,别让杜老头一系的人插手,其他不用管。”
“不管?”柳长丰有些犹疑。
“等他们教导出一个合格的皇帝来,少说也要十年八年的,着什么急。”江辙冷笑道,“何况,就凭这几个酸儒,能教导什么帝王心术。”
“但是,不让他们教导岂不是更省事?”柳长丰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连他自己都不太听得清楚了。
他是个有决断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在太上皇手中做到礼部尚书候补,还在李暄上位后,依旧坐稳尚书之位。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两意,而柳家和其他几位不一样,长女的婚事已经让他们绑在了摄政王一系上,既然如此,就要做得彻底。
“省事?”江辙低低地一笑,脸色有些古怪,“不让他们觉得有点事做,让他们上蹿下跳给我们使绊子吗?”
柳长丰一愣,仔细琢磨着,也慢慢回过味儿来。
让杜太师把心思放到小皇帝身上去,觉得此事大有可为,自然没心思来跟他们唱反调了,至于教出来的皇帝是个什么样子……这都是多少年后才要考虑的事了?
“记住,对陛下要恭敬,他说什么就听什么。”江辙又道。
“当真?”柳长丰不信地看了他一眼。
“听听罢了。”倒是江辙一副很无语地模样。
“……”柳长丰汗颜。
于是你的意思是听听就算,回头就忘吗?这说一套做一套的手段要不要这么天经地义。
“如今,最重要的是前线的战事,要兵要粮,决不能耽搁,其他都可以放在一边。”江辙的声音很冷。
李暄从前虽然位高权重,但因为太上皇的忌讳,行踪不出京城,对于整个东华来说,其实他的威望是不够的。不过,要是能将来犯的三十万北燕大军杀个落花流水,那就太足够了!所以,这场战事的一切都要优先。
“六部这边,还是能控制的,等恩科后再充实一批底层官员,还会更加顺手些。”柳长丰道。
“希望他能赶得及恩科。”江辙微微皱了皱眉。
春闱的日期在三月末,加上阅卷的时间,一般来说殿试会在四月末,还有整整两个月时间,希望来得及。
“倒是王妃,当真让人大开眼界。”柳长丰又感慨道。
“本非普通女子,何须拘于后院。”江辙淡淡地道。
“丞相很看好王妃。”柳长丰沉默了一下才道。
“她有这个能力。”江辙答道。
“这么看好?”柳长丰一挑眉,心知他的意思是说,他支持秦绾进入朝堂是因为她本身的能力,而不是因为她是他的义女。
“见过陆臻了吧?”江辙想了想道。
“你那个学生?不错的孩子。”柳长丰欣然点头。
梅花节那三天,足够让陆臻这个名字传遍整个京城了,尤其,他那惊人的胜绩,不是那种写诗填词的风花雪月,还能让人酸几句科举无用,他用的完全就是科举的方式,没有人能怀疑,他在贴经这一科能不能答满分。至于策论,那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个从前籍籍无名的少年还真不是个普通学子,他居然住在丞相府,是江相的半个学生。
有江辙的指导,只要不是个蠢材,策论再怎么样也不会看不过去吧!
“他是紫曦的师弟,放在这里托本相指点的。”江辙道。
“……”柳长丰无语,你的意思绝对是,王妃要是去参加科举,也能考个状元回来?
“江相。”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官员匆匆跑过来。
“你是,刑部的叶侍郎?”江辙道。
“是,下官见过丞相、柳尚书。”叶云飞行了一礼。
“有什么事?”江辙问道。虽说叶云飞没有上朝的资格,可若是刑部出了什么事,他等的也该是刑部尚书闵行远,不需要越级来找他。
“江相,废太子想见您。”叶云飞低声道。
“废太子?”江辙怔了怔,脸色有点古怪,许久才道,“今天,他几岁?”
听了这话,柳长丰也差点没笑出声,不过,李钰现在的模样也不是个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看上去,像是正常的那个。”叶云飞答道。
他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若是小孩子的李钰要见江辙,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这么无聊的事来打扰日理万机的丞相。不过,今天的李钰,那种阴翳的眼神,让人心里发寒,让他有种预感,李钰,大概是真的还藏着什么秘密,趁着难得的清醒,想要拿出来做个交易了。
“江相,要去吗?”柳长丰问道。
“也罢,本相就去看看他。”江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丞相还需带上护卫。”柳长丰担忧道。
猎宫的事,他隐约也是知道个大概的,要说李钰最恨的人是谁,只怕连摄政王夫妻都得往后靠,绝对是江辙没差了。尤其江辙是个真正的文人,李钰毕竟还是练过武的,谁知道会不会拼着不要命也找个垫背的?
“知道了。”江辙点点头,和他作别,想了想,干脆回府叫上了陆臻。
他还要看着女儿的幸福,当然是很惜命的,不过,二流高手的陆臻对上二流还不如的李钰也足够了,最重要的是,陆臻知道一切,不需要事后灭口。
正在写策论完成功课的陆臻闻言,如获大赦,把笔一扔就屁颠屁颠地来了。何况,去见李钰啊,他怎么会不愿意!他还想看看李钰看见他没死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呢。听说慧姐姐曾经把李钰给吓疯过,希望自己不会再吓疯他一次——就算要疯,也要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才行!
“江相,这边。”等候在大牢门口的叶云飞赶紧亲自带路。
一路走进大牢最深处,两边已经看不见别的犯人。
叶云飞把牢门的钥匙交了出来,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呜呜呜……”看到他们,反应最大的是躺在一堆干草上的江涟漪。
原本,以江涟漪的伤势,若不好好修养着,随时都有可能伤重而亡,可偏偏有个苏青崖不想让她死,就算人走了也留了药,加上刑部也怕江涟漪死了自己会有麻烦,派人好生照顾着,简直比伺候祖宗都精心——当然,江涟漪完全不希望被这样照顾,这样活着,真不如让她痛快死了算了!可是,要她自己了断,她又没这个胆子,只能让自己这般不死不活地过着。
“还活着呢。”江辙看了她一会儿,忽的一声嗤笑。
“呜呜呜……”江涟漪被割了半截舌头,说不出话来,但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除了刻骨的恨意,更多的却是极度的恐惧。
要说她原来有多喜欢这个宠她纵容她的父亲,现在就有多恨多怕。
看到她这个模样,就连陆臻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瞥了一眼江辙冰冷的侧脸,脸色有些发白。
明明就是个文弱书生,但心狠手辣的程度,只怕什么魔教教主都比不上啊。当年西秦第一魔门被正派人士围攻,起因也就是那个魔头把一个女侠砍断了四肢扔出去罢了。
砍断四肢……能有江涟漪现在的情况惨?比起江辙,魔头算什么东西啊,简直就是纯良小白兔!
“你找我?”江辙的目光从江涟漪身上一扫而过,就当做没有这个人了。
李钰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今天他醒来的时候是清醒的,而且难得的没有丢失任何一段记忆,所以身上还是清清爽爽的,看起来一副落难公子的模样。
陆臻动了动脚步,站到了前面。
李钰就算被折磨得不轻,也被散了内力,但就是随便抓个东西砸过来,也有可能砸死一个书生的,就算看在慧姐姐份上,他也不能让慧姐姐的爹出事。
“你……”李钰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不可置信,颤声道,“陆、陆臻?你是人……还是鬼?”
“托福,本少爷还活得好好的。”陆臻抱着双臂,没好气道,“看清楚,我有影子。”
李钰立即去看他脚边,果然有一道影子斜斜地拖在地上,眼中已经聚集起的狂乱才被压下去了些。
陆臻无语,还好,要是他直接又把李钰吓疯了,岂不是白来一趟?小心眼的丞相大人回去肯定要罚他多写十篇策论的!
“本相公务繁忙,只怕未必有空再来一趟,有话就一次说完。”江辙淡淡地道。
李钰闻言,神色几经变换,终于还是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来话长,岳父大人是想站着听?”
“……”江辙看了他一会儿,忽的一声嗤笑,竟然转身就走。
“喂?”连陆臻都傻眼了,什么状况这是!
李钰怎么也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句话,江辙居然是这个反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看着人已经要走到拐角处马上就看不见了,不由得一声怒吼:“江辙!你站住!”
然而,原本他以为不会听他的江辙却真的停下了脚步,回头不屑道,“早这样不就行了。”
李钰迷茫了一下,然后终于恍然,江辙不满的,竟是他半讽刺意味的那一声“岳父大人”,不由得脸上忽青忽白,煞是好看。
“嗯?”江辙微一挑眉。
“春山图。”李钰咬牙切齿道,他也怕江辙的性子太过古怪,真是不听他说话直接走人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他都能感觉到,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也许哪一天,他就会真的变成一个疯子。
“你要说的是前朝宝藏?”江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不,我要说的是,你知道是谁告诉我这件事的吗?”李钰道。
“什么?”江辙微微皱眉,想了想,终于走了回来。
春山图藏着前朝宝藏的秘密,这个消息要打探到并不难,最关键的问题是,李钰曾经囚禁了包括陆臻在内的很多人逼问春山图的下落,那么,究竟是谁告诉他春山图在欧阳慧手里,而他抓的那些看似毫无关系的人,到底有什么共同点?
“的确有人告诉我,春山图在慧儿……啊!”
李钰一句话没说完,陆臻就丢了一枚铜板过去,从他嘴边划过,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直到耳根。
“你嘴里不配提我慧姐姐的名字。”少年压抑着情绪,眼中的光芒宛如凌厉的刀锋一般骇人。
李钰捂着伤口,居然也没反驳,沉默了一会儿,却径直接下去说道:“那个人告诉我,想要得到前朝宝藏,需要两件东西,春山图是地图,皇族血脉是钥匙,缺一样,永远打不开宝藏的秘密。”
“你不是想说慧姐姐是那啥前朝皇族血脉吧?”陆臻嘲讽道。
“当然不是。”李钰摇头。
若是欧阳慧是钥匙,在她留下孩子之前,他怎么敢动手杀了她,就不怕万一宝库里还需要所谓“钥匙”吗?
“继续。”江辙打断道。
“我抓你们,确实是为了春山图的下落。”李钰倒是真没什么隐瞒的,直接说了出来,“那人说,这世上最后一个见过春山图的人是欧阳燕,而慧……她可能是欧阳燕的女儿,是最有希望知道春山图下落的人。”
“那你不打慧姐姐的主意,找我们有什么用?”陆臻说着,皱了皱眉,又冷笑道,“对了,你不敢。你怕慧姐姐,根本不敢在撕破脸后还留着她,所以,你干脆直接杀了她,从她身边的人身上想办法。不过,我们有什么共同点?以前我没想通过,不过听你提起欧阳燕,倒是明白了。被你抓的人,不是灵州人士,就是曾经被慧姐姐派往灵州办事,你觉得,我们最有可能参与了春山图的事,对吗?”
“是。”李钰点点头。
当初欧阳慧没说错,这个少年确实够聪明,只要稍稍给他一点提示,他就能猜得*不离十。
“钥匙呢?是谁?”江辙道。
“他没有告诉我,不过很显然他知道谁是钥匙。”李钰摇了摇头道,“他掌握着钥匙,只有拿到春山图,我才有跟他谈条件的资格。”
“南楚,还是西秦,或者是北燕?”江辙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了一句。
李钰一怔,满脸的呆滞。
“笨!”陆臻忍不住嘲讽道,“你是东华的皇子,那时候,已经快是太子了吧?如果没有能和你不相上下的身份,就算拿着钥匙,也没有资格和你谈条件?”
“的确如此。”李钰苦涩地一笑。
“好了,说吧,是哪一个?”陆臻不耐烦道。
“西秦太子,夏泽苍。”李钰答道。
“你见到的,应该不是夏泽苍本人吧?”江辙道。
这两人是不可能离开本国的,所以,一定也是从未见过面。
“不过,朱仲元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探子,当然,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这件事。”李钰道。
陆臻顿时想起了秦绾好像说过,他画的那个负责拷问他们的小老头,就叫这个名字。
“蠢!”江辙隐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骂道。
身边的心腹幕僚,居然是西秦太子派过来的奸细,要是这人的目的是行刺呢?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
“因为朱仲元这些年确实没干过什么不应该干的事,而且,他是最早跟着我的,那时候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根本没有让人花心思在我身边埋钉子的资格。”李钰不禁苦笑道,“现在想来,大约是我和……她刚刚认识的时候,夏泽苍就已经着手安排了这件事,所以朱仲元比她更早进英王府布置,以至于这么多年我从未觉得此人有什么不对。”
江辙也暗自叹了口气,平心而论,这事倒还真不怪李钰,毕竟,欧阳慧也没看出朱仲元和西秦太子有关系,说明他隐藏得极深,还是为了谈这桩合作,才自己主动暴露的身份。
“那么,今天你说这些,又想得到些什么?”陆臻冷笑着问道。
“我只是不想,白白被人利用了而已。”李钰道。
“你想赎罪?”江辙忽然道。
“要这么说也行。”李钰一声长叹,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悲哀,许久才道,“道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始终还是爱她。我以为只是喜欢,不是不可替代,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但是当我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才想通,如果这世上我只能抓住一件东西,那一定只有她……”
“哎呀,放开我!”陆臻没听完就已经要跳起来了,却被江辙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江辙的力气自然不足以按住他,这不是,怕误伤吗?
“走了。”江辙拽着他直接往外走。
“你不会被他感动了吧?”陆臻一边走,一边瞪圆了眼睛低吼道,“就算现在忏悔了又怎么样?慧姐姐受过的苦难道就能抹煞了?要不是慧姐姐福大命大,哪里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说完了?”一直到走出大牢,江辙才松开他。
“说完了。”陆臻对上他那双冰冷的双眸,不由得一阵泄气。
“说完了就去一趟摄政王府。”江辙边走边道,“紫曦手下那个擅长刑讯的侍卫没有跟她去江州,叫他来问李钰。”
“啊?”陆臻傻眼。
“告诉他,不能让李钰睡着,也不能让他昏过去,只要他失去意识,再醒过来时就未必记得这些了。”江辙又提醒了一句。
“哦……”陆臻还愣在当场。
“发什么傻?”江辙皱了皱眉,不满地看着他。
“呃,丞相的意思是,让执剑来对废太子……逼供?”陆臻小心翼翼地道。
“当然!”江辙理所当然道,“他今天说的未必有假,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让专家来问,没有用刑就得到的口供,本相从来不信!”
“……”陆臻凌乱了。
搞了半天,什么忏悔、赎罪、宽恕,丞相大人是连想都没想过?第一时间就想着刑讯逼供了!好吧,江相不会饶了李钰他应该开心,可他怎么总觉得……好无力呢?
这反应,完全就不对嘛!
“他不是想赎罪吗?”江辙道。
“是呀。”陆臻点头。李钰是真心还是假意,到了这个时候他能感觉出来,可是,真心又有什么用呢?做过的事不会当做没发生过,造成的伤害永远都弥补不了,不是任何错误都有改过的机会的。世上的事,也不是你说了对不起,我就必须原谅你的。
“他想赎罪,总不是嘴巴说说吧?”江辙冷笑道,“想赎罪?很好,本相让他用身体赎罪。告诉执剑,只要不打死,都算是本相的。”
“啊……”陆臻傻乎乎地看着江辙扬长而去,只想找个角落蹲着去种蘑菇。
慧姐姐的爹爹,好难懂啊……
不过,想想江辙的吩咐,他又很快打起了精神。
李钰想赎罪,那就让他赎呗,至于要赎到什么程度才原谅他,嗯……改天问问慧姐姐好了,不过慧姐姐要回京最早也是一两个月后的事了,那就……先赎着再说。
与此同时,安国侯府也来了一位稀客。
秦建云和大长公主看着进门就在哭哭啼啼的秦珍也很头疼。
端王虽然一直站在废太子那边,可他毕竟死了,再怎么样,还是受害者,而身为遗孀的端王妃秦珍就成了端王府唯一的主人。虽说没了撑门面的男人,但毕竟是王府,李钧的私产都归了秦珍,加上她自己的嫁妆并不少,就算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不会真让她过不下去。何况,还有一件秦建云都不知道的事,李钧和秦珍根本就没圆过房,对秦珍来说,李钧死了,她是一种解脱,日子反而会更好过。
就是她曾经有多么爱过李钧,被婚后的这些日子折磨下来,那点爱意也不剩几分了。
“爹爹,您就让女儿搬回来吧。”秦绾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忤逆爹爹,女儿只求在侯府能够安身,其他别无所求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秦建云揉着太阳穴,看着这个曾经他觉得乖巧端庄的女儿,真心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了。
王妃是那么容易搬回娘家的吗?而且秦珍这还不是和离,而是寡妇!回娘家,她是想改嫁吗?那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摆!
东华虽然不禁止寡妇改嫁,但这绝对不包括皇室的媳妇!
“爹爹,我……女儿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秦珍哭道。
李钧没死的时候,她觉得日子难熬,可谁知道,李钧死后,她的地狱生活才真正开始!可前阵子秦绾还在的时候,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没有用的,现在终于等到秦绾出嫁了,她就赶紧回来央求父亲了。
只要能逃离那座吃人的端王府,什么财产,什么嫁妆,她都不要了行不行!
“怎么会过不下去呢?”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倒是握着她的手温言道,“有什么困难你说说,娘家总是站在你这边的,是不是端王的几个小妾闹腾?那个纪庶妃,本宫看着就不是安分的,不过你好歹是安国侯府的千金,总要自己端出架子来才好。”
大长公主孀居多年,倒是挺同情年纪轻轻就守寡的秦珍,不过,同情也没有用,从来就没有王爷死了,王妃能改嫁的先例。
她肯定,如果是秦绾在乎的人遇见这种事,摄政王会毫不犹豫地为她破例——可秦珍算什么呢?
大长公主都不会去提让秦绾帮帮秦珍。
人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谁也不是圣母,不求以德报怨,能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就算是光明磊落了。
“对,要是你府里的人不安分,就让侯府的侍卫去帮帮你。”秦建云也道。
“这……不用。”秦珍脸色一变,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拒绝了。
“真不用?”秦建云就算对这个女儿再失望,可秦珍和张氏总是不同的,毕竟是亲生女儿,能帮的他还是肯帮一把的。
“不用了。”秦珍失落地摇头道。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回府吧。”秦建云叹了口气。
寡妇难为,在外面过夜,哪怕是娘家,也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的。到时候,秦珍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秦珍失魂落魄地回到端王府,一进门,就被人揽了个正着,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艳的花香味:“哟,王妃终于回来了?妾身可是等候许久了呢,昨天的花样子怎么弄都不对,不如……回房里,王妃再教教妾身?”
王府的下人见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该干嘛干嘛去了。
要是端王还在,他的妻妾自然是有得斗,可男人都没了,剩下的女人连争斗的源头都没有了,自然是好好一起过日子了,毕竟也是同病相怜嘛。何况,主子们和睦,下人也省点心不是?
秦珍木然跟着她走进房间,随即用力一甩手:“放开我!”
“呵呵。”雄娘子娇笑着放开她,却毫不避嫌地躺倒在秦珍的绣床上,漫声道,“秦侯不会让你回去的,省省心吧。李钧都不在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有我在,你也不用做寡妇,不是挺好的。”
“你!”秦珍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只有胸口不住地起伏。
李钧死后,整个端王府最开心的就是雄娘子了。他爱做女子打扮,是为了接近不设防的美貌少女,可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被秦绾送给李钧后,终于还是被李钧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原本以为死定了,可谁知道……堂堂一个王爷,居然是喜欢男人的变态,而且只喜欢被男人上!
雄娘子不想死,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也就忍了下来,不就是上个男人吗?
直到李钧死了,秦绾也好像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个人——虽然武功被封了,可他好歹是个大男人,招式也没有忘记,秦珍一个弱女子哪里斗得过他。尤其……他发现这个高高在上的漂亮王妃,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这些日子,住在王府,睡了王妃,雄娘子似乎有种感觉,自己和王爷也没什么差别了吧!
“过来。”雄娘子懒洋洋地伸出手。他完全不怕秦珍说出去,这种事传出去,先死的那个绝对是秦珍,而他自己,换身男人的衣服溜出去,谁能找到他?
秦珍站在当中,一脸被羞辱的愤怒绝望。
秦绾把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送给端王,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这才是秦绾为她准备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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