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汁来了。
“太子殿下图谋造反,封闭京城,据说雍州军已经出现在京城附近。”李暄平淡地重复了一遍。
“……”皇帝张了张口,脸上从黑变白,又从白变红,阴晴不定。
“陛、陛下?”身边伺候的尹淑妃心惊胆战地叫了一声。
李暄身后的苏青崖见状,指尖银光一闪,随即,一根明晃晃的针就钉在了皇帝额头上。
“啊~”尹淑妃倒是被吓得一声尖叫。
“闭嘴!”苏青崖厌烦道。
皇帝原本只觉得脑中一片晕眩,眼前发黑,直到头上微微一下刺痛,猛地那些重影幻觉都散了个干净,眼前也渐渐清晰起来。
“陛下冷静。”李暄淡然道。
“朕……没事。”皇帝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这位小皇叔打着议事的名义把侍从都赶下去,却带着个大夫是干什么的了,果然是……不行了啊,这副身体。
然而,下一刻,皇帝转头看了身边扶着他的尹淑妃一眼,脸色又有些古怪。
李暄把侍从都赶了下去,却留下了这个女人,让她听到如此机密的事,没事吗?
“还有一件事。”李暄说着,目光转向了尹淑妃。
“不关臣妾的事,陛下,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尹淑妃心中一跳,慌乱地道。
太子居然谋逆……这个消息已经让她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女人茫然不知所措了,可如今的情势很明显,能被宁王拿来和太子谋逆放在一起说的事,绝对不会小。
可是她一个宫妃,十一皇子也还小,尹家现在的势力大减,根本不可能参与进什么大事里啊!
“还有什么事?说!”皇帝一把推开尹淑妃,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皇帝不傻,尤其这会儿脑子清明得很,李暄留下这个女人,只能说明,尹氏和太子谋逆有关。
“陛下,凌元帅求见。”就在这时,帐篷外的侍卫禀告道。
“看来是没错了。”李暄叹了口气。
江辙的身份不在凌从威之下,一个文臣之首,一个武将之首,若是凌从威找到了江辙一起求见,侍卫断然不可能不提江辙的名字。
“怎么?”皇帝心下一沉。
太子谋逆……还能有比这个更糟糕的消息吗?
“陛下。”凌从威一脸严肃,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了李暄一眼,摇摇头。
他与江辙分统文武,是平级,这话显然还是李暄来说比较合适。
“太子谋逆,背后大约是丞相江辙。”李暄道。
“背后?”皇帝咬牙道,“为什么不是胁从?”
“陛下要听实话吗?”李暄抽了抽嘴角。
“当然!”皇帝一拍桌子。
“太子……没那智商。”李暄答道。
“……”皇帝无语。
“不动声色地掌控雍州军,太子殿下……确实城府不够。”凌从威也点点头,“何况,事情尚未明朗,江丞相却不见踪影,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江辙!他一个寒门孤儿出身的进士,不过二十余年就位居一国之相,朕……还有哪里对不起他了!”皇帝愤怒地盯着花容失色的尹淑妃,语气中的冷意,相信此刻要是江辙在眼前的话,早就被他的目光凌迟了。
凌从威动了动唇角,没说出话来。把江涟漪指为太子妃就已经错了,可是江辙一世聪明,这个女儿却实在蠢笨不堪。
“陛下,江、江辙谋逆,尹家定然是不知情的。”尹淑妃颤声道。
“不知情?”皇帝一声冷笑道,“九族之中,其一为妻族,尹家知不知情,有什么意义吗?”
“陛下饶命!”尹淑妃是真的要哭出来了,这些年皇帝打压世家,在萧家没落之后,尹家隐隐有世家之首的趋势,仗着就是淑妃和江辙两张王牌。她在宫里和周贵妃相斗不落下风,也仰仗妹夫良多。可是,一旦江辙和谋反有关,这一切就都是株连的罪证!除了她和益阳公主、十一皇子大概能保住性命之外,尹家其他人……
想着,她就不禁冷冷地打了个寒战。要是没了尹家,就算自己还活着也生不如此,一双儿女的下半辈子也都毁了!
“爱妃,你最好保佑太子谋反成功,否则……”皇帝阴测测地看了她一会儿,喝道,“来人!把尹氏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两个侍卫应声而入。
皇帝的亲卫不会问为什么,既然圣上开了金口,那么这个女人不管以前是什么身份,从现在开始就是囚犯。
“陛下,益阳公主和十一皇子?”李暄问了一句。
“和尹氏关在一起。”皇帝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回答。
“陛下!益阳和小十一是您的亲骨肉啊!”尹淑妃失声道。
“朕不兴杀儿子。”皇帝一声冷哼。
他虽然不会杀了自己的亲骨肉,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防,不管是他们心生不满会做出什么,还是江辙会利用他们做点别的,都先关起来,等有了结果再说。
门外,尹淑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侍卫堵了嘴。
“陛下,臣已经重新布置了守卫,只是,雍州军多骑兵,若是那两万军马有一半是骑兵的话,猎场一马平川的地势太容易发挥了。”凌从威忧虑道。
“若是返回京城呢?”皇帝问道。
“雍州军驻扎在扶云县。”凌从威跪坐在书案前,摊开地图,解释道,“扶云县距离京城不过三十里,比我们更近,半途就会撞上,哪怕他们在扶云县多修整一日,可京城城高墙厚,太子殿下只要封闭四门,我妈这两万禁军……连云梯都拿不出一架,根本只能望城兴叹。太子仅靠数千人马也能坚守数日,足够雍州军前后夹击了。”
“若是退守猎宫呢?”李暄沉吟道。
“短期内确实可行。”凌从威点了点头,随即又苦笑道,“可是,殿下应该知道,秋猎原本就只有三天,加上猎场中有丰富的猎物,所以禁军并未带上足够的军粮,就算加上猎宫中储存的一些,也不够五日使用。”
“五日,还不够周围的军队前来救驾吗?”皇帝怒道。
毕竟禁军也有两万,正面和雍州军交战也未必就一定输,何况是坚守五日呢,他绝不信附近州郡的兵马都能跟着太子叛乱,就是京畿大营那五万兵马,虽然还未整合完毕,可毕竟人数在那里,又有良将率领,也不是雍州军吃得下的。
“可是陛下,猎宫原本并不是为了战争修建的,只是一处别宫而已。”凌从威苦笑道,“理论上,两万禁军据守五日绝无问题,可事实上,猎宫顶多能塞进去五千人,还要留出位置给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而猎宫外面并没有能扎营的地点,最近也是猎场了,到时候只要派一支军队牵制大军,只剩猎宫的花架子城墙和几千士兵不可能守住五日,两日都勉强。”
“那怎么办?”皇帝怒道。
“陛下冷静。”沉默中的苏青崖上前一步,又是一根针扎在皇帝手背上。
皇帝僵硬了一下,嘴角一抽,看看苏青崖,又看看手背上还在晃动的银针,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头脑却冷静下来,之前那种晕眩感也消退了不少。
凌从威也松了口气,幸好有这位苏大夫在,要是这时候陛下被气病了就更麻烦了。
“陛下,长乐郡主来了。”门外的侍卫又禀告道。
“宣。”皇帝立刻道。
凌从威的脸色也有些古怪。他知道皇帝宠信长乐郡主,也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可毕竟是如此大事,让一个女子参与,合适吗?
“陛下。”秦绾走进来,身上已然是一身深色的利索装束,头发用丝带挽起,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地方看不见一丁点儿饰品的踪影,素净得过分。
不过,这也让凌从威的眼神更古怪了。
这时候有心情去换衣服,还是打扮成这模样,分明是怕首饰会反光,影响隐蔽,这是刺客和暗卫才会有的习惯啊。
“有什么消息?”皇帝问道。
“去打探的人回来了。”秦绾直接道,“京城已经在太子的掌控之中,京畿大营方面没有动静,还有……巩义桥被拆毁了。”
“混账!”皇帝几乎吐出一口血来。
年轻时他也曾亲征北燕,灭绝南疆,自然是有战略眼光的。
巩义桥……虽然是很不起眼的一座桥,可是没有了它,就是如鲠在喉,让人上不去,下不来,憋得难受!
秦绾脸上的神色很平静。不用想也知道,这么毒的眼光,肯定是虞清秋安排的。
身为智宗传人,虞清秋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李钰自取灭亡的,他既然肯出手,说明了在虞清秋眼中看来,李钰至少能有七成的胜算。
“你们……倒是想个办法!”皇帝愤怒道。
若是直接一战,雍州军没有后顾之忧,可这里却有很多重要人物,伤亡不起的。何况,皇帝虽然不想承认,可心里却明白,自己老了,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劲,竟然……不敢赌命了。
“倒是有个冒险的办法,凌元帅参详参详?”秦绾沉默了一下才道。
“郡主请说。”凌从威也顾不得计较她一个女子能对军事有什么见识了,说不得能有点启发呢?
“若是不据守,主动出击如何?”秦绾道。
“主动出击?”凌从威一愣,下意识地道。
“李钰能用的精兵,也就两万雍州军,不可能再多了。”秦绾娓娓而谈道,“李钰想杀死陛下,他是储君,到时候只要掩盖事实,自然能名正言顺登基,可是……如果拼光了这支军队,李钰敢不敢带着他的亲军从城高墙厚的京城里走出来?”
“这个……”凌从威被问住了,半晌才道,“郡主的意思是,不惜禁军的兵力,哪怕是一换一,打残了雍州军?”
“两万对两万,不吃亏啊。”秦绾漫声道。
“这……”凌从威皱着眉,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有皇帝在,所以他想的一直是坚守数日,就地待援,很快,边上的陈州、锦州兵马,甚至京畿大营都会来救驾的,两万人根本不算什么。太子要速战速决,而他们,拖得越久越有利。
可是,秦绾却说,既然守不住,不好守,那就打吧。就算互相拼光了军队,皇帝在猎宫孤立无援,可李钰敢不敢走出京城?
到处会有勤王的兵马到来,这时候比的就是速度,而秦绾敢肯定,李钰绝对没有胆量在这种情况下,只带着一千亲卫就来猎宫,万一路上撞上一支兵马,可连返回京城拒城坚守的后路都没有了。就算派别人出兵,可没有了亲卫军压阵,京里被缴械的禁军、退守皇城的大内侍卫暴动,来个瓮中捉鳖怎么办?至于先把那一万没有武器的禁军屠了……别说秦绾看不起李钰,就连凌从威都看不起。
李钰,没那个魄力下屠杀令。
“有点冒险啊。”凌从威举棋不定道。
“本王觉得,可以试试。”李暄说着,手指在地图上微微一点。
“王爷想……打埋伏?”凌从威眼睛一亮。
“这里是扶云县过来的必经之路,两边有土坡,草木茂盛,可以埋伏军队,最重要的是,章重锦肯定想不到,陛下身边只有两万军队,竟然还敢分兵埋伏他。”李暄淡淡地说道,“运气好,或许直接废了章重锦,运气不好,至少尽力拼残了他的军队,陛下也就安全了。”
“陛下身边不能真的不留人。”凌从威摇头道。
“要是两万对两万,埋伏成功的话,我们就赢了。”李暄叹了口气道,“凌元帅带五千军队保护陛下前往猎宫暂避。我们时间不多,来不及准备什么,一个埋伏抢个先手,可以拉近兵力的差距,最后还是要靠士卒死战。”
“臣身为元帅,冲锋陷阵当仁不让,还是王爷……”凌从威反对道。
“本王擅长突袭,不擅守城。”李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凌从威哑然。好吧,这倒是事实。
“我跟你一起去。”秦绾抬头,静静地说道。
李暄微微皱眉,一脸的不赞同。
“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秦绾认真道。
“不,我怕李钰孤注一掷再派刺客来。”李暄道。
秦绾一愣,随即沉默不语了。
虞清秋……他肯定是做得出来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陛下以为如何?”李暄问道。
“小皇叔……有几分把握?”皇帝涩声道。
一万五对两万,看起来相差不大,可那是步兵对至少一半是骑兵的雍州军,再加上雍州军是和北燕交战过的老兵,禁军虽然一应供给都是最好的,训练也从未落下,可却被边军称之为没见过血的花架子。
“尽力而为。”李暄一声哂笑。
“那便如此吧。”皇帝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马上去调集军队,陛下也连夜赶往猎宫构架防御工事以防万一吧。”李暄起身道,“就算能打残了雍州军,也要防着小股乱兵,甚至……太子真的孤注一掷。”
“王爷放心。”凌从威凝重地一拱手。
“那么……我去找找丞相大人吧。”秦绾一笑道,“这种手段,还是我更擅长啊。”
“有劳了,不过,留着江辙性命,朕有话要问。”皇帝道。
“是,陛下。”秦绾笑笑,快步走出皇帐,没几步就追上了李暄。
“照顾好自己。”李暄认真地道。
“这该是我的台词吧。”秦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放心,我也是很惜命的,就算……也不会来个以身殉国什么的。”李暄压低了声音,微不可闻道。
“那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秦绾也笑得眼睛弯弯的。
万一这次真被李钰成功了,可只要她和李暄不死,完全可以再拉一支军队打回来,怕什么?
“我走了,这边你多看着点,我很担心没有露面的江辙。”李暄又道。
“我知道。”秦绾也收敛了笑容,凝重地点点头,随即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渐渐远去。
“担心的话就一起去呗。”唐少陵又不知道从哪里神出鬼没地冒出来。
他武功高,普通侍卫根本看不住他,何况他毕竟是来报信的,总算是有功,总不能把人栓了铁链当囚犯关起来吧。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担心了?”秦绾一声冷笑,走了几步,忽的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亦步亦趋跟着她的唐少陵。
“干嘛?”唐少陵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好像……没什么地方有问题吧?
“你老实说,你来报信,是不是想混进大营,好刺杀陛下?”秦绾开口道。
“铮!”她这话完全没压低声音,不远处的侍卫听见了,纷纷拔出刀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喂喂,我是冤枉的!”唐少陵暴跳如雷,眼见侍卫们已经想动手抓人了,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又苦着脸道,“秦姑娘,秦大小姐,郡主娘娘,就算我得罪过你,也不能这么陷害我嘛,你见过哪个刺客这么高调的!”
“你是正常人么?”秦绾冷哼。
“……”唐少陵的表情顿时僵硬。
突然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简直让自己无言以对怎么办!
秦绾挥挥手,让围上来的侍卫退开,又道,“你说你不是刺客……那么,干件事如何?”
“你说。”唐少陵有气无力道。
“帮我去宰了章重锦。”秦绾很淡定地说道。她反正不信唐少陵不知道章重锦是谁。
“啊?”唐少陵傻眼,喃喃自语道,“那我不就坐实了刺客的名头了?”
“去不去?”秦绾只问道。
唐少陵皱着眉,苦思冥想了一阵,还是摇摇头,一脸诚恳道:“这个真不行,上次我就说过,不能帮你杀朝廷官员。”
“这不行那不行的,留你在这里有什么用?浪费粮食吗?”秦绾不满道,“这要是打起来,哪个不是朝廷的人?你都不杀?”
“这个……小卒也罢了嘛。”唐少陵很无辜地看着她,“至少,我在这里还能保护你啊。”
“你是来保护苏青崖的?”秦绾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这倒……算说得过去。
不过,她让苏青崖留在皇帐中,一方面让苏青崖顾着点皇帝的身体,另一方面,还有比皇帝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
“他现在挺安全的。”唐少陵想了想,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倒是你不太安全,我就替他保护保护你呗。”
“既然如此,就请唐少侠好好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吧!”秦绾闻言,直接说道。
“你不是应该说,我不需要你保护之类的吗?”唐少陵道。
“为什么?”秦绾惊讶道,“有个高手自愿保护我,为什么不要?省点力气也好啊!”
“要点脸行吗?”唐少陵泪奔,高手榜排名,圣山凭什么把你排在我上面啊,这都不长眼睛的么!
“行了,跟我走。”秦绾也不多废话,直接揪着他就走。
既然不知道唐少陵究竟是什么目的,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看守最保险些。
“郡主。”回到自己的营帐,顾宁一脸沉重地迎了上来。
“荆蓝的伤势如何?”秦绾低声问了一句,走进帐内。
“小姐,我没事,不影响赶路。”荆蓝赶紧起身。
“坐着吧。”秦绾挥手道,“我们退守猎宫,你只要撑到猎宫就够了,执剑你照顾好她。”秦绾吩咐道。
“是。”执剑点点头。
看看沉稳的顾宁,又看看仿佛心不在焉的唐少陵,何况,大小姐自己就武功高强,只要不是在乱军之中,确实不用担心。
帐外,已经开始传来低沉的号角声,是拔营的象征。
“天黑之前,怕是赶不到猎宫吧?”顾宁看了看天色,忧虑道。
“凌子霄带着两千精兵,先行护着陛下和几位皇子、以及一部分重臣,抛弃家眷和辎重,先行赶往猎宫布防。”秦绾答道。
顾宁默然。
不过,这个时候,不重要的人先被抛弃也是难免的,毕竟是国家生死存亡关头了。
秦绾并不怎么担心,横竖秦建云和长公主肯定是在第一批撤退的名单之内的,至于其他人她也没那么关心,顶多有点担忧唐紫嫣和柳湘君。不过,就算章重锦的雍州军赢了,毕竟也是东华的军队,连李钰都不至于屠杀后宅女眷,只要不被卷入乱军,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何况,秦绾现在也顾不上她们。
“小姐,我们做什么?”顾宁也察觉到了,秦绾显然不准备跟着皇帝撤退。
“镇着那些女眷不乱起来,顺便找找丞相大人躲去哪儿了。”秦绾有种感觉,江辙肯定是没有离开猎场的。
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当初完全可以找个理由留在京城,陛下也不会料到他们有胆子造反,要是江辙抱个病什么的,皇帝也没到非要他随行的地步。所以说,江辙在这里必定是还有其他目的的,没有完成之前,他不舍得离开。
猎场上地方广阔,人员杂乱,江辙身边又有高手保护,想暂时躲藏一下真不是什么难事。
想着,她不禁又看向唐少陵。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人在哪里。”唐少陵很委屈。他就长了一张看起来像坏人的脸吗?为什么一有事第一个就怀疑他啊!
秦绾没理他,在帐内踱了几圈,一边沉思。
虽然地方挺大,但江辙的脸辨识度也很高,如果是自己,会躲在什么地方?
“大小姐,侯爷派人来接小姐了。”一个侍卫在门外说道。
“告诉爹爹,我和陛下一起,让他不必担心。”秦绾随口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秦建云还记得来接她,无论其中有几分是父女之情,她都会记得的,就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接走秦珠了。
“是。”侍卫应声而去。
“执剑,你带荆蓝跟我爹一起走。”秦绾吩咐道。不管怎么说,跟着秦建云还是比较安全的。
“是,小姐千万小心。”执剑郑重地说道。
“知道了。”秦绾挥挥手。
等他们都离开,又看看身边仅剩下的顾宁和唐少陵,不禁一笑。也罢,真要有什么事,他们三人联手,生还的可能性比被一大堆侍卫保护着都高多了。
“出去看看吧。”秦绾当先走出去。
“喂喂,我说,给我弄匹马啊。”唐少陵一拍脑袋,赶紧要求。
这一会儿要是逃命,难道让他两条腿追着四条腿的跑吗?
秦绾随手让一个侍卫让了匹马给他,三人逆着人群,跑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
眺望营地,可见军队分成了两部分,一支往猎宫而去,另一支则更严谨些,奔赴相反的方向。
“其实,你们的太子,脑子有毛病吧?”唐少陵忽然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秦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对于李钰,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然而,再想到这个计划是经过虞清秋同意的,她又不禁郁闷了。
李钰脑子有毛病,虞清秋也是病得傻掉了吗?怎么会以为只凭两万雍州军就能保证赢?还是说,他们还有别的底牌?
秦绾掏出地图,直接在马背上摊开,仔细揣摩起来。
附近五日之内能赶到的兵马,京畿大营有冷卓然坐镇,没有她的首肯,冷伯伯是绝对不会出兵的,这种情况下,他按兵不动,随时能截住雍州那边的后续增援就足够了。然后就是陈州军,记得陈州军的统领是凌从威的老部下,跟随他多年的,曾经欧阳慧试探着拉拢过,却碰了个软钉子。那个男人,并不那么好骗。
再远一些的兵马,就算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禁军?秦绾继续摇头。
就算李钰能收复京城的一万禁军,也不可能放心让他们立刻掉头攻打同僚。
所以,只能是走偏门吗?
比如说,行刺?
“喂……我真的没想行刺你们皇帝好吗?”唐少陵欲哭无泪。
秦绾这才察觉到自己竟然把刚刚思考的都说出口了,闻言不由得一声冷笑:“就算你去行刺也未必能成功,陛下身边是有皇家暗卫的,那些人身手高绝,必要时都能代替陛下去死,刺客想要行刺,不太可能。”
“我怎么听说前几年有一次差点就成功了?”唐少陵好奇道。
秦绾知道他说的是李暄重伤那回,摇头道:“那次宴会,是陛下突发奇想去泛舟……皇家的暗卫也不会藏到湖里去,那之后陛下就更谨慎了,暗卫从不会离他太远。”
唐少陵皱了皱眉,仔细回想,却没察觉到皇帐周围有高手的气息。
“皇家暗卫可是最会隐藏气息的人。”秦绾一声哂笑。
“那你呢?让你去行刺成不成?”唐少陵道。
“陛下对我没有防备,所以……”秦绾一边说着,不由得一怔。
李钰,该不会是想打她的主意?可他凭什么认为他造反自己还会依旧站在他那边?
“谁?”就在她思考中,唐少陵一声轻喝,弹指打出一缕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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