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垂着头,不敢看太后的眼睛,小声道:“儿臣知道了。”
太后又叹了一声,看着皇后道:“皇上如今对哀家、对曲家误解太深,若是他先有了庶长子,再是他的宠妃所生,只怕将来就算你生出嫡子来,太子之位也未必稳固。茹馨,你懂哀家的意思吗?”
皇后颔首:“儿臣明白。”
“你啊,对皇上还是不够上心。那庄婕妤为什么能博得皇上喜爱,还不是她叫皇上瞧见了她的关怀和真心。你和皇上成亲几年,可有亲手为他做羹汤?为他缝衣裳?”太后叹道。
皇后心下片凄荒,她知道身为皇后,身为曲家长房嫡女自己应该怎么做,可她就是做不到。她进宫前一时的懦弱,要她用一辈子偿还么?
太后见皇后一直垂首不回话,有些恨铁不成钢,便道:“将来的太子必须是从我们曲家姑娘肚子里爬出来,你要是一直对皇上不上心,可别怪姑姑无情,曲家有的是姑娘。”
“姑姑!”曲茹静心一惊,忙看向太后,又喊了一声:“母后,再给儿臣一些日子。儿臣,一定会尽快怀上的。”
太后觉得皇后话里有话,听她的意思好像是之前是她不想怀似的,她刚才还说没办法呢……但太后也没有多问,只要有皇后这句话便成。若是皇后实在不中用,她到时候也不会手软。
安泰殿内,萧承熠等来了那沉香木雕的来历。
“皇上,查出来了,那沉香木雕是袁昭仪的陪嫁,进宫后一直为袁昭仪所有。”高良道。
“知道了。”萧承熠道。“今晚赐浴袁昭仪。”既然一直在她身边,那定是她出手,没人借刀杀人了。
“是。”高良应道,“皇上,老奴还有一事禀告,宫里这会儿都在传,庄婕妤有喜了……”
萧承熠脸一僵,稍想便知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
“还是太闲了。”萧承熠黑着脸道,“昨晚和中午送来的面都不成,她们倒还有心思传谣言!”
高良垂首不敢言语,心说,除了庄婕妤亲手做的面,旁人做的可不都是不成……皇上赏给他吃了,味道并不差。
萧承熠想,若是旁人,他倒是可以利用这个谣言做些什么,但是对庄书怡,他不想利用她。
慧慧有孕……若是她真的有孕倒好了。
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萧承熠暂时把这些事都放到一旁,看起裴筑送来的奏疏。今年春耕后,西北雨水一直很少,恐怕影响今年粮食收成。越是收成不好的年份,大梁与西陵越是会发生摩擦甚至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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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有身孕了?”庄书怡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低头看了看。
春雪去浣衣局送衣裳,无意间听到别宫的宫女在议论此事,忙跑回来告诉庄书怡。
“奴婢是听别的宫女说的。”春雪也看庄书怡的小腹。
“好像小肚子是有些变点大呢。”庄书怡边摸着肚子边喃喃说道,“但是早上卢太医没说有呀!”
“您不是午膳吃上等席,吃多了肚子才大的?”青竹道,“您不是月事才来过没多久?”
庄书怡想了想:“好像是,哎呀,那我这真是是胖啦!”说着她又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道,“一定是最近给皇上试菜,吃太多了。”
“晚上该走两千步了。”春雪道。
庄书怡假装没听到春雪说的,继续做手上的面塑了。
晚膳过后,庄书怡到底被春雪几个看着走了两千步。临睡前,庄书怡说自己的肚子已经小了,明日不用走了,惹得宫女们一团笑。
戌时,该是皇上传旨赐浴的时候,安泰殿很快传出来消息,皇上今晚赐浴袁昭仪。
“婕妤,皇上今夜赐浴袁昭仪了。”春雪来到床边,禀告庄书怡。
庄书怡哦了一声,翻身朝里说自己睡了。
春雪见状,心道自家婕妤心真大,不在乎皇上赐浴给谁,便转身去放帐钩,她两侧纱帐放下,又灭了几盏宫灯,室内一下子暗了许多。
春雪忽然听到床上婕妤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便又来到床边道:“婕妤您有什么吩咐?”
庄书怡声音闷闷地道:“没有,你们都歇着吧。”
春雪觉得庄书怡声音不太对,又掀开纱帐去看她。
“怎么了?”庄书怡转头看春雪。
春雪笑笑:“无事,奴婢就是看看您。”
庄书怡又转过头去:“嗯,我无事,你去歇着吧。”
春雪退出纱帐,心道婕妤这是心里不好受了吧。就算她心再大,肯定也是在意的,尤其是近来皇上偏宠她,如今突然又赐浴给旁的妃嫔,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婕妤身边多了几个伺候的宫女,她心里还酸溜溜的呢……
春雪想到这,又希望婕妤还像之前一样,心大点,不要太在意。毕竟那是皇上,不可能独属于哪个嫔妃,受宠只是一时的,冷落才是长久的。想到这,春雪叹了口气,往隔间走去。
纱帐内,庄书怡生着闷气,皇上身子才大安怎么就招妃嫔侍寝!下次他要是再病了,自己可不去侍疾了!
庄书怡迷迷糊糊,一会儿想着皇上招别的妃嫔侍寝会做什么呢,一会儿又想自己“侍寝”的两次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比以往入睡的速度也稍微慢了那么一点。
安泰殿内,已经沐浴过的袁昭仪,手抱古琴进了寝殿。
萧承熠坐在榻上,斜靠着凭几看袁昭仪朝他走来,倒像是古画里走出的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在这夜里,有些瘆人。
袁昭仪走近后,略屈膝,浅笑道:“皇上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萧承熠看看她,面无表情道:“鸥鹭忘机。”
“是。”袁昭仪走到琴案前,将琴放好,刚一入座,看到香炉架上本来该摆放香炉的地方,放着一个她眼熟的沉香木雕摆件,她心下一惊,却听皇上冷冷道:“见过吗?”
袁昭仪感觉不妙,心道要出事,本来放在琴弦上的手,缩回到琴案下,柔声道:“瞧着像臣妾昨日送给庄婕妤的。”
在袁昭仪身旁,摆着一盏琉璃宫灯,萧承熠将袁昭仪的神色看得很清楚。
“你在害怕什么?”萧承熠问道。
“臣妾不曾。”袁昭仪道,“臣妾这就给皇上弹琴。”
说完她便开始拨弄琴弦,但是她手一碰到琴弦就后悔了,人心一乱是弹不好琴的。
“铮~~~~~”琴弦断了一根,险些崩到袁昭仪的脸,她身子一躲差点摔倒。
“臣妾该死!”袁昭仪忙跪倒在琴案旁,之前有位杨昭媛在弹琴时断了根弦,惹得皇上不快,被贬为采女,再也没有出现过。
萧承熠冷冷地看着袁昭仪:“你素来琴技高超,今日怎么这般慌慌张张?”
“臣妾,臣妾近来疏于练习,手生了,求皇上恕罪。”袁昭仪颤抖着说道。
“不是看到那沉香摆件慌神了?”萧承熠道。
袁昭仪以头触地:“求皇上恕罪。”
萧承熠看着眼前以头抢地的袁昭仪,好似头一天认识她。这宫中的女人,不止袁昭仪一个,总会叫他看到面目全非的一面。
“说吧,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有人指使。”萧承熠冷声道。
“臣妾一时鬼迷心窍,求皇上恕罪。”袁昭仪头发本就披散着,这会儿再一个劲磕头,显得狼狈不堪。
萧承熠越发觉得自己从前是高看她,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见她不愿说,也懒得听。
“来人,拖出去。”萧承熠厌恶地说了一声。
“皇上饶命,臣妾一时糊涂……”
高良迅速指使两个小太监,将袁昭仪拖了出去,凄厉的喊叫声,在夜晚的皇宫里传了好远。
“你去审,看那物件是进宫前就浸过毒,还是进宫后。”萧承熠对高良道。
袁昭仪被拉下去后,萧承熠心中的烦闷并未有半点减少,反而越发烦躁厌恶起来。对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都深深地厌恶。
高良出手,很快便审问出来,那木雕摆件是进宫前就有的。原是她家中庶弟想要害她被她发现后,她不动声色一直留在身边,想着日后或许用得着。近来她见庄婕妤得宠,心下嫉妒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将这物件混在赏赐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萧承熠听着高良的禀告,面色深黑。他斜着身子,看着琉璃宫灯将他的影子投映在玉屏上。这世间便是如此,有多少光亮,就有多少阴影。
高良命人将袁昭仪的古琴和木雕摆件收走,安泰殿内恢复了寂静。
萧承熠在榻上坐了许久,一直盯着屏风上自己的影子瞧。
高良见状,心下十分担心,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皇上,老奴去请庄婕妤来?”
“请她来做什么?”萧承熠依旧黑着,声音冷若冰霜。
“时辰还早,请婕妤来侍寝吧,皇上,您见见婕妤吧。”高良几乎是在哀求,他觉得皇上见了庄婕妤,大概就不会这般面若死灰。
“不见。”萧承熠冷声说着,起身往龙床走去,不用人伺候,自己宽衣躺下了。
高良见皇上这般,觉得今夜只怕皇上又要彻夜难眠,皇上才好的身子,哪还经得住这样熬!想到这,高良便决定抗旨,去请庄婕妤来。他相信,只要庄婕妤来了,皇上一定不会怪他的。
高良退出寝殿,派了两个亲信太监,叫他们悄摸地去接庄婕妤过来。
此时的庄书怡早就进入梦乡,睡得酣甜。
小太监叫开揽月轩的门,说明来意。揽月轩的守门太监忙将他们放进来。
今日是冬晴守夜,听到动静便开了门,见是安泰的太监,还抬了辇来。
“冬晴姑娘,我们来接庄婕妤去侍寝。”
“公公请稍等。”冬晴没多问,转身进了内室。
冬晴来到庄书怡身边,轻轻喊了一声:“婕妤?皇上宣您侍寝呢。”
这样的轻声细语,庄书怡压根听不见,倒是隔间的春雪听到动静醒了,批了件外衣过来。
“你这样是叫不醒婕妤的。”春雪道。
说着春雪也走到床边,推了推庄书怡:“婕妤,醒醒,皇上宣您侍寝。”
连推了好几下,庄书怡才醒转过来,一听说要去侍寝,她裹着被子往床里头滚了两圈,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不去!”
春雪爬上床道:“那可不成,您要抗旨不成。”
“不是已经有袁昭仪了吗?他还要两个人侍寝啊!”庄书怡闷声道。
春雪道:“怕是袁昭仪没伺候好,才宣您去的,您快些,莫要叫皇上等急了。”春雪觉得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每次叫她起床有点难,脾气也最大。
庄书怡不情不愿地露出小脸,但眼神清明,显然已经彻底醒了。
冬晴和春雪伺候着庄书怡更了衣,头发只梳了个矮髻,便出门去了。
庄书怡上了辇,发现今日高公公没来,一路上便也没吱声。此时夜已深,天上只有一弯新月,整个皇宫看起来像个一个个的黑窟窿,庄书怡感觉有点吓人,将脸埋进披风,眼睛只看着太监手上的灯笼。
到了安泰殿,太监叫她等着,很快高良便出来了。
高良一见庄书怡,好似见到了救命恩人。上前道:“婕妤,皇上在寝殿,已经歇下了,但肯定还没睡着,您进去吧。”
“袁昭仪呢?”庄书怡问道。
“她不在,就皇上一个人。”高良忙道。“皇上……皇上可能有些不开心,婕妤您哄哄。”
庄书怡沉默两息:“我知道了,这就进去。”
高良领着庄书怡到寝殿门口,自己没进去,只在门口朝里头道:“皇上,庄婕妤来了。”说完便示意庄书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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