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舟当然还不知道,沉月溪准备和他分道扬镳这件事。
早在沉月溪给叶轻舟套上月镯那刻,沉月溪就在筹算了——只要鹤君师姐给她解开血咒的桎梏,她立马就走,从此和叶轻舟再无瓜葛,桥归桥、路归路。她没想过再回历城,没想过被叶轻舟找到,自然也没想过知会叶轻舟。月镯,就是沉月溪为了限制叶轻舟行动给他带的。
这是沉月溪最初的计划,愤怒到极点想的计划,没留一点情面。
现在,她如果希望叶轻舟能留在浮玉山,确实应该和叶轻舟商量一下。
沉月溪从鹤君处回来,见叶轻舟还在看书。读完的放到一边,已经垒了好高一摞。沉月溪叉起手,打趣道:“这么用功。”
书堆里的叶轻舟闻声抬眸,望见归人,愣了一下,提醒道:“你头上,有根毛。”
“啊?”沉月溪惊诧,急忙拍了拍头发,果真摸到一根纤长的鹤羽。
叶轻舟好笑反问:“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早出晚归,都看不到人。今天倒是回来得早。
“随便逛逛,”沉月溪转着手中鹤羽,捡着事情回答,即不让叶轻舟察觉有所隐瞒,也不让他怀疑是假话,“去师父闭关的地方看了看,还给鹤君师姐喂了喂鸟。”
鹤君师姐说照顾仙鹤是报酬。沉月溪天天和鸟呆在一起,觉得自己已经一身鸟味儿了。
沉月溪耸了耸肩,问道:“浮玉山风景大好,你就每天干坐着看书,也不出去看看?”
要沉月溪说,叶轻舟也太内向孤僻了些。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他一概不关心。哪怕不是读书,他也可以静坐一天。
叶轻舟倒以为机会难得。这些书,和沉月溪的修为一脉相承。此前沉月溪教他的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玄之又玄、难以理解的东西,都在书里找到了对应法理。叶轻舟读完,只觉得豁然开朗,修为似有增进。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离开浮玉山,当然要抓紧。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叶轻舟煞有介事回答。
“老气横秋,”沉月溪微嗔评价,一把扯了叶轻舟的书扔掉,把羽毛夹在了书里,拽着人就走,“带你去看迭泉瀑布。”
沉月溪是这样的,兴之所至,想一出是一出。叶轻舟没有挣扎,也就随她去了。
迭泉瀑布在凌霄峰半腰处,一共三迭。水汇聚成泉流,一迭一跳,水汽氤氲,激荡有声。
还未到瀑布边,已经感受到扑面的水汽,宛如在细雨中,丝丝凉。
沉月溪却道,此时的水还不算大,雨后才壮观,滔滔如天上来。她曾经和师姐一起在这里练剑,后面师姐渐渐不来了,便成了她一个人的所在。
再次听到这些往事,叶轻舟不禁想起几天前莫雨声所说,黯然问:“师父,你有后悔过替沉白依顶罪吗?”
沉月溪神情茫然了片刻,反应过来,带出一个笑,“你知道了?”
“我去问了莫雨声,”叶轻舟凝眉,眉宇间全是细小的水珠,“值得吗?”
沉白依是独得偏爱的,君子如莫雨声也几乎默认这件事的发生。
沉月溪仰望着身前的瀑布虹彩,不以为意回答:“家里兄弟姐妹多了,尚且有所偏爱,何况别的呢。你是我徒弟嘛,当然觉得我委屈。可是我师父、师兄、师姐,其实都对我很好。他们也不容易的。所以没有什么值不值。
“师兄一开始不知道的,还和景鸿师兄大吵了一架,不想我受罚。整天唉声叹气,左支右绌,就差替我受刑了。
“等我师姐醒来,处置我的召令已经颁布,刑罚也已经领受。说出真相让我师姐再来一遭?何必呢。
“后悔嘛,有一点。但是都过去了。平时的时候,真没怎么想过,”沉月溪半开玩笑道,“还不如想想怎么挣钱。”
一脸肃然的叶轻舟也被逗笑,顺势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到不会想起这些伤心事的平时。
我们,沉月溪听到这个词,笑容微有凝滞。
她该怎么和他说,她从来没想过和他一起下山。
沉月溪转了转腕上银镯,思索良久,终于开口:“小叶子,我跟你,定一个三年之约怎么样?”
“什么三年之约?”叶轻舟敏锐捕捉到沉月溪表情,由负疚转为犹豫再到冷峻,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沉月溪没有回答,手腕一甩,亮出日光剑。
叶轻舟怔神,正不知她意欲何为,只见沉月溪飞身到瀑旁树上,砍下一根枝条,又飞身回来,手臂奋力一掷,将剑扔给了叶轻舟。
叶轻舟接住轻盈锋利的银剑,不解地看向沉月溪。
沉月溪举起手中剑一样而略有曲度的枝条,说出他们两人都烂熟的规则,被瀑布之水浇淋得晶莹的眉目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直呼其名:“叶轻舟,比一场。我赢了你,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赢了我,我答应你一件事。”
从前,沉月溪常会因为不想做一些小事同叶轻舟比剑,洗碗或者扫地,每次都是以戏谑的口吻。
叶轻舟没有拒绝过,因为可以从沉月溪手上讨教到一招半式。
也没有赢过,因为不是对手。
这是最简单有效让叶轻舟屈服的手段,为了她口中的三年之约——一个不容他拒绝的约定。
叶轻舟察觉出这次要求的非同寻常,握紧了剑柄,没有动作,第一次对此提出异议,沉声反问:“我要是不呢?”
不答应比试,也不答应约定。
沉月溪无动于衷,宛如这趟冰冷的山泉,居高临下,势不可挡,“你赢过我,才有资格跟我说不。”
“你知道,剑术,我赢不了你。”
“还未举剑,就言放弃?”沉月溪厉声呵斥,“出剑!”
***
【作话】
计划,就是拿来打乱的!
谁赢了谁在上面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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