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之后,龙羊峡内污水肆掠,淤泥拥堵,随处可见吐蕃人被泡得发胀的尸体,密密麻麻的秃鹰围着龙凤峡上空展翅绕飞,从大非川而来的狼群成群结队的出现峡内,啃食着对它们来讲的难得美味,现场一片恶臭肆掠。
谢太辰小心翼翼的从躲藏了整整一夜的山洞中探出了头来。
他满脸惶恐,衣衫满是泥水,模样狼狈得如同逃难的难民。
昨夜他本跟随着达古日耸率军前去围水堤坝救援,然而没想到却在中途遇到了洪水。
不仅精锐的两万骑兵在洪水的冲击下瞬间灰飞烟灭,就连主帅达古日耸也是不知去向。
见到一片凄凉的场景,谢太辰又是欲哭无泪,又是茫然无措,现在达古日耸说不定已死,前往钦陵赞卓军中铁定会被问罪,谢太辰不知道自己还有何处可去,若是大唐和吐蕃两国都不能容他,那么他也只有隐遁山野苟延残喘而活。
便在他惶恐不安之际,一声轻微的呻吟声突然从山洞不远处的草丛内传来,断断续续夹杂着哀嚎,可见一定是有什么人受伤躺在草丛当中。
谢太辰犹豫了半响,瞧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猫着腰杆爬出洞窟,扒开齐腰深的青草走了过去。
走得没几步,那痛苦的呻吟声愈来愈响,待到谢太辰来到一块人高的岩石后,借着岩石的掩饰悄悄探出头,登时就看见了一个身穿精致牛皮铠甲的武将正抱着腿依靠在一颗大树上呻吟不止。
“元……元帅?”
陡然之间,谢太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万般没想到此人居然是达古日耸。
听到惊讶的呼声,达古日耸这才循声望来,瞧见来者乃是谢太辰的时候,整个人精神顿时为之一震,连连招手道:“快,太辰,我伤到脚了,速速前来扶我。”
谢太辰微微愣怔了一下,立马就点头翻下高石跑了过来,将达古日耸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肩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达古日耸小腿鲜血直流,像是伤得不轻,脸膛上更有失血过多的隐隐苍白。
就这么剧烈的喘息了半响,达古日耸艰难的问道:“太辰,目前我军情况如何,幸存者还有多少?”
达古日耸的话音刚落,谢太辰伤心难过得快要滴出泪来,哽咽言道:“启禀元帅,除了我们防守堤坝所部署的那两万人马,其余人等只怕都已经死在了洪水之中。”
闻言,达古日耸脸上神色愈见苍白,就这么愣怔半响,他这才沉沉的吐了一口粗气,叹息言道:“都怪本帅一时不察,不甚中了陆瑾的诡计。”
“元帅勿要忧虑。”谢太辰言得一句,眼眸中隐隐有着几分希冀之色,“我军虽是战败,按而大元帅之军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元帅,现在我们呆在这里一来无用,二来危险,要不我们前去投靠大元帅,不知你意下如何?”
达古日耸想了想,长叹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但愿二兄能够饶恕我战败之罪,不要责怪我才是。”
将达古日耸扶进了刚才所藏匿的那个山洞,谢太辰又是细心的替达古日耸采来敷治伤口的草药,将之用石头捣碎之后小心翼翼的敷在了达古日耸受伤的小腿上。
其后,他又撕下自己的衣物,将达古日耸的伤腿仔细的包裹了数圈,忙碌完毕之后额头已是冒出了涔涔细汗。
再看达古日耸,大概是因为心力交瘁,体力透支过甚的缘故,此刻已是依靠在山洞山璧上沉沉睡去,隐隐有着鼾声传来。
谢太辰简单的啃食了些许干粮,又找来木柴升起了一团篝火,这才坐在地上发神不止。
这次吐蕃惨遭大败,是谢太辰万万没有想到的。
特别是在号称吐蕃战神的钦陵赞卓带领下,达古日耸居然还会惨败在丝毫不懂军事的陆瑾手上,实在令人大感匪夷所思。
目前这六万吐蕃大军自然是没了,身在鄯州的钦陵赞卓只怕也是难逃覆灭之危,在唐军已经占据了战场优势的情况下,吐蕃大军该怎么办才好?
谢太辰乃是一个心思复杂之人,当此之时,自然忍不住胡思乱想,忧心不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正在茫然无措,思绪烦闷当儿,谢太辰游离不定的目光突然在昏睡不醒的达古日耸身上停了下来。
霎那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竟是忍不住轻轻一颤,心头更是砰砰乱跳了起来。
既然唐军已经取胜,那么自己留在吐蕃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若是能够将达古日耸抓起来献给唐军,朝廷不止不会追究他流放之罪,说不定还会有所赏赐,让自己官复原职也并非奢望。
心念及此,谢太辰越想越是振奋,一双眼睛更是流淌着激动难耐之色,便要寻思找来绳索,将达古日耸绑起来。
便在此刻,达古日耸忽地呻吟了一声,身子动了动竟是突然醒了过来。
他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刚要出言,入目便将谢太辰略显惊慌的神情尽收眼底。
陡然之间,达古日耸想到了一个可能,暗暗道:“糟糕,瞧此人如此神情,莫非乘我重伤之际,想要将我献给唐军请赏?”
想到这里,一股透心寒凉直灌达古日耸的脊椎骨,也使得他全身都忍不住僵硬了起来。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伤势,绝非谢太辰的对手,当务之急,还是将谢太辰稳下来为妥,这才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
于是乎,达古日耸重重叹息了一声,轻轻言道:“太辰啊,时到今日,本帅有一番心里话想要对你说。”
谢太辰正在挣扎当儿,一听达古日耸此话,立即走过来恭敬问道:“不知元帅你有何吩咐?”
达古日耸却是摇了摇手,依着山壁喘息了数下,劲量让自己的嗓音能够平稳一些:“太辰,昨夜我军遭遇如此大败,而你却依旧对本帅不离不弃,此番恩情本帅实在难以报答,这样,本帅有一女芳龄二十,正值云英未嫁之身,也不知你是否愿意成为本帅的女婿,娶本帅的女儿?”
“什么?元帅……你……你竟想召我为婿?”谢太辰的双目不由自主的瞪大了,说话也忍不住结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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