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目光直视着神情隐隐有些得意的太平公主,又瞄了瞄她的肚腹,强忍愤懑一脸平静的言道:“原来公主殿下已是有了身孕,那婉儿就先在此恭喜公主你了。”
“多谢婉儿之贺。”太平公主悠然一笑,“本宫也会将你的祝福转达给陆驸马知晓,毕竟,你与他昔日也是很好的朋友,对么?”
闻言,上官婉儿藏在衣袖中的粉拳暗暗攥紧了,娇躯也是忍不住轻轻的颤抖了起来,半响方才面无表情的言道:“好,请恕婉儿长居深宫事务繁忙,不能亲自登门拜访陆驸马,顺便也请公主殿下代婉儿问候陆驸马一句,殿下若无其他事情,请恕婉儿告辞。”说罢,又是一礼,这才转身而去。
太平公主冷冰冰的望着上官婉儿的背影,及至她走远之后,唇角这才溢出了一丝冷笑,轻启朱唇喃喃自语道:“别怪太平心狠手辣,一切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恶,婉儿啊,今后各自安好,妥善珍重吧1
就在洛阳皇宫满是喜庆的准备着天后武媚的寿宴时,离洛阳隔了二千七百六十里的松洲,正经历着一场极大的混乱。
松洲位于剑南道西北,扼岷岭,控江源,左邻河陇,右达吐蕃,自古以来便是历史上有名的边陲重镇,被称作“川西门户”,故自汉唐以后,此处均设关尉,屯有重兵。
自大唐立国初期吐蕃日渐强盛,松洲更是成为了重要的边防之地,可谓西南第一军镇。
贞观年间吐蕃首领松赞干布亲率大军二十万人入侵松洲,都督韩咸战败,贞观天子命侯君集统军前去征讨,经川主寺一役,唐军大胜。松赞干布返藏后又遣拾使臣送黄金以求通婚和好,贞观天子晓以大义,将文成公主嫁与松赞干布,传为千古佳话,也换来了松洲的稳定。
然则松赞干布逝后,大唐与吐蕃的翁婿关系不在,加之近年来崇尚征战开疆拓土的噶尔家族逐渐掌权,边境之地每年都会烽烟四起。
今岁九月,吐蕃大将噶尔·钦陵统领大军入侵松洲,攻城掠物,抢夺人口,整个松洲顿时一片告急。
噶尔·钦陵乃是吐蕃军神,其智其谋均是非常了得,即便是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唐名将薛仁贵,也在大非川之役中败在了钦陵的手下,可见其人的厉害。
是故,当松洲刺史听闻吐蕃领兵者乃是钦陵之后,顿时吓得没了主意,只能急忙派出信使向朝廷请求支援。
今天,松洲州治所在的嘉诚县已是被吐蕃大军围困了足足十一日,在如蝗如蚁的吐蕃大军轮流攻打下,本就兵少墙破的嘉诚县在午后被吐蕃大军攻破了。
待吐蕃蛮兵攻入城池的同时,松洲刺史也是带领着刺史府的一干官员从东门仓惶出城,逃去位于东南三十里的交川县,希冀能够凭借交川县坚固的城防,抵挡住吐蕃大军的攻击。
吐蕃统帅噶尔·钦陵并没有率军乘胜追击,而是纵容士卒在嘉诚县内大掠三日,抢夺一切可用之物。
在吐蕃人凶残的劫掠之下,整个嘉诚县火光弥漫,哭声震天,几乎快要变成了人间地狱。
行将夜幕,吐蕃大军将劫掠而来的数千壮年男丁押到了大营北面,全部关在一座守卫严密的军营内看押了起来。
吐蕃国地域广大不逊大唐多少,然则因为地处雪域高原的缘故,人口一直非常的稀少,吐蕃大军每当来到大唐边境劫掠,都会掠夺大唐百姓回去为奴为婢,而这些被俘的百姓几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通常都只有客死异乡的结局。
俘虏营中,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正浑浑噩噩的蹲在地上,想及自己一年来从天上到地下的遭遇,当真是有些欲哭无泪了。
他名为谢太辰,乃是陈郡谢氏大房嫡长孙,也是堂堂正正的朝廷正七品县令,而且朝中还有座主——当朝秉笔宰相裴炎撑腰,家中还有一个出身于河东裴氏的妻子,可谓少年得意仕途也是一帆风顺。
然而令谢太辰万般没有料到的是,去岁春季监察御史陆瑾奉帝命巡狩江南道,凭江东陆氏勾结海寇一案将他牵连了出来,也使得他丢掉了官帽成为了阶下囚,若非当时他凭借心头隐藏的那个秘密求得陆瑾网开一面,说不定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虽则保全了性命,但谢太辰还是觉得自己这一年过得当真是生不如死。
他从富庶繁华的江宁县沿江向西,一路徒步跋涉数千里,磨破了脚,走疼了腿,这才进入了剑南道。
而来到剑南道之后,他又被衙役押解走向了西北,又是跋涉了足足两个月,这才来到了流放之地——松洲嘉诚县。
本以为到了这里,苦难日子便已经结束了。
但却是天不遂人之愿,刚刚安定下来的谢太辰又忽地遭遇了吐蕃大军入侵,在城池陷落之后,他与这些普通百姓一并,被当成了俘虏押来了这里,而等待他的将是生不如死的奴隶命运。
想到这里,谢太辰更是悔不当初,忍不住唉声叹气的喃喃自语道:“早知如此,当初在江宁县的时候就应该慷概就义,也算死得痛快,何必来到这鸟地方受如此窝囊之气1
正站在旁边看押的俘虏的一个吐蕃士卒见到谢太辰蹲在那里兀自喋喋不休,登时怒声一哼扬起手中长鞭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上,口中大骂不休。
鞭子落在身上火辣辣疼痛,也使得谢太辰如同猴儿一般跳了起来,他虽然不明白这吐蕃蛮子骂的是什么,但是明白绝对不会是好话。
为求少受些皮肉之苦,他只能点头哈腰的拱手请罪,脸上更是充满了谄媚之色。
便在这个时候,一名吐蕃将领在数名士卒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用无比生硬的汉话亢声言道:“你们这些俘虏谁会写诗作赋?”
一言落点,所有俘虏面面相觑,均是鸦雀无声。
尽管大唐盛行诗风,然而在松洲这般位于边陲的不毛之地,居住的几乎都是些不通文墨的异族人,要找出一个能诗擅赋的文人实在比登天还难。
便在吐蕃将领摇着头想要离去之时,一个黝黑干瘦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讨好谄笑道:“这位军爷,小的能够作诗作赋。”
闻言,那位吐蕃将领眼睛一亮,出言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为谢太辰。”黝黑干瘦的身影立即拱手作答。
“好,你跟我来。”吐蕃将领招了招手,转身而去。
谢太辰欣喜一笑,在俘虏们无比羡慕的目光中跟着吐蕃将领屁颠屁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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