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颜白了老父一眼,方才言道:“对了,这次秦淮中秋雅集这般隆重,不知七宗五姓其余世家有何人前来?”
“来的几乎全为年轻一代的英杰,如清河崔家的崔神庆,太原王氏的王勃,赵郡李氏的李峤,范阳卢氏的卢怀慎,此四人号称为七宗五姓最为了得的才子,此次联袂而至,想必一定能够给江南士林掀起不小波澜。”
崔若颜听得美目渐渐亮了,冷冷笑道:“阿爷,听闻陈郡谢氏届时也会参加雅集,对么?”
崔守礼点头笑道:“是啊,为夫已经令人送去了请柬,王谢世家名满晋书,目前身处落寞之事,相信这样的盛会他们一定不会缺席的。”
崔若颜缓缓颔首,贝齿微噬朱唇,暗暗叹息道:谢瑾啊谢瑾,上次你坏我好事,在秦淮中秋雅集上,我一定要让你大跌颜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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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却不知他已经成为了崔若颜寻思报复的对象,此际正值谢府餔食,正堂内的气氛竟是有些奇怪。
谢睿渊无比惊讶地停下木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讶然问道:“什么,三娘子你竟然让七郎休学?这,这是何等道理?”
陆三娘颇为歉意地笑道:“启禀宗长,奴已经为七郎另揽名师,所以义信私塾不准备去了。”
谢睿渊有些不悦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三娘子却不与老夫先行商量一下,不知那名师是何等身份?”
陆三娘还未开口,谢瑾已是抢着回答道:“宗长,我那老师乃是山野怪叟,并未言及他的身份和姓名,不过七郎与他一见如故,而且感觉老师满腹经纶,这样央求阿娘让我拜在老师门下。”
谢睿渊眉头大皱,有着一种后知后觉的愤怒,其实他对谢瑾一直抱着十分厌恶的心理,希望这个大房的嫡长孙就这么平平庸庸毫无成绩,这样二房才能够取而代之,将他放在自己眼皮下面读书就学,时刻了解他的学业,谢睿渊这才能够放心。
如今陆三娘竟莫名其妙地替他另揽名师,也不知这老师学问究竟如何,倘若真将谢瑾教授成为磐磐大才振兴大房,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木已成舟,也容不得谢睿渊拒绝,谢瑾老师究竟何人,只能待到以后慢慢打探,目前可是急不得,心念及此,谢睿渊冷然点头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么老夫也不再多说,三娘啊,大房就这么一个子嗣,你可得为他的未来负责才是!”
听到谢睿渊不悦之言,陆三娘脸色不禁有些难堪,反倒是谢瑾毫不在意地微笑道:“宗长放心,谢瑾自己会对自己负责。”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太辰却是多了一种心思,暗自揣测道:隐居在横望山的隐士?莫非是孔志亮那个老匹夫?那老头儿眼高于顶连我也看不上,应该不会青睐七郎这样的蠢钝孩童吧?不行,我得问问。
想到这里,谢太辰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言道:“对了七郎,也不知你那老师是何长相?”
谢瑾眼珠儿一转,有心蒙他,信口雌黄道:“老师身高八尺肌肉虬结,面容威严古朴,生得是极为威武。”
谢太辰身子一震,瞪大双目道:“如此相貌,完全是赳赳武夫,怎会是教书先生?”
谢瑾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老师就是这般容貌,大兄爱信不信。”
只要不是孔志亮那老儿,谢太辰便放下心来,嘴角溢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讥讽道:“既然如此,那七郎你就跟随你的新老师好好学习吧,争取早日考取进士光宗耀祖,哈哈哈哈……”
待到谢太辰的笑声落点,谢睿渊这才慈祥地笑道:“太辰啊,明日便是秦淮中秋雅集举行的时间了,待到明日傍晚你我一并前去,记得穿一件体面的衣物,不要弱了我们谢氏之名。”
谢太辰拱手作礼道:“祖父放心,孙儿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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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秦淮,水深无险,一艘五牙战舰安静地停泊在江宁河段,如同匍匐在码头旁的狰狞巨兽。
五牙战舰为唐时最主要的水战利器,所谓的“五牙”指的是甲板起重楼五层,而重楼楼高通常可达百尺,可容纳甲士八百人,比起楼船来也不遑多让。
这艘战舰因使用年代久远的关系,刚被朝廷售于民间改造商用,博陵崔氏将之购得后,专门用来举办今岁的中秋秦淮雅集。
举办雅集消息传出时,自然引起了江东之地的轰动,商人们仰慕文学风华,自是趋之若鹜,提议合资无偿将五牙战舰里外粉饰了一通,以求参加雅集的资格。
崔氏高门望族,不过门下也多经商旅之事,便慨然同意了商人们的请求,金靖钧的阿爷便是出资人之一,于是才有了谢瑾和金靖钧登船的资格。
站在甲板上抬头仰望,五层重楼几近一座小小的山峰,看得金靖钧是叹为观止,反倒是谢瑾见过陆氏楼船,对此倒也见惯不怪,只是很平常地打量着四周动静。
雅集要到黄昏方才举行,此时正值午后,因此船上的客人并不算多,来回走动的也多为船夫水手以及歌伎伶人,相比起船夫水手的清闲无事,那些歌伎伶人忙碌许多,毕竟要准备今晚夜宴时的歌曲,现在几乎到了最后的关头,很多人都是凭借这个时机进行最后一次排练,于是乎谢瑾的耳畔便充满了咿咿呀呀的歌唱声。
正在谢瑾四顾打量之际,船舷上突然传出了一阵轰然骚动,歌伎伶人仿佛陡然归巢的马蜂一般向了船舷,有人不能置信地高声道:“噢呀,是凌都知,凌都知竟然来了,真是想不到啊。”
嗓音响起顿时激起了一阵感概的迎合声,金靖钧喜看热闹,急忙拽着谢瑾也跑到船舷挤进人群,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凭栏前,便看见一个高挑婀娜的女子正轻轻地摇着团扇顺着跳板登船。
婀娜女子年龄双十,穿着一件当下极为流行的齐胸石榴裙,外面罩着的则为牡丹色的对襟短襦,两条紫色披帛绕肩而过,胸前羊脂玉球半露在外,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面容美艳动人冷若冰霜,对于四周头来的热辣辣眼神尽皆视而不见。
在那女子身后,紧随着一个头梳双丫髻的婢女,大概十岁年龄,一件花花绿绿短襦穿在身上有些不相称的可笑,虽是如此,却依旧掩盖其明目皓齿清秀动人的面容,女婢怀中抱着一个比与她矮不了多少的琵琶,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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