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颜面色微沉,淡淡道:“倘若大首领信不过在下,这样,我让我的侄儿崔挹留在此地权作人质,你看如何?”
“堂姑……”
崔挹心头一跳,正欲出言反对,谁料崔若颜不容忤逆的摆手道:“不用担心,堂姑多久骗过你,你就安心留在此地便可。”
崔挹尽管万般不情愿,然而崔若颜现在说的话对他来讲不亚于圣旨,只得闷闷点头表示同意。
骞白心知为了换回崔挹,崔若颜竟连江东盐场也舍得不要,便知他的重要性,点头笑道:“并非是信不过十七郎君,不过郎君执意如此,那我就遵命了。”
残阳如血,朦朦胧胧的红光渲染水天,离蛟鲸岛大概五里许的海面上,四十余艘楼船列成了一个偌大的圆形船阵,桅杆连绵如林,旗幡相连似云,号角嘶鸣擂鼓声声,气势壮阔得无以复加。
崔若颜登上居中那艘最为高大的楼船,在一名身着战袄的甲士殷勤带领下,施施然如同一朵白云般飘过甲板,走入重楼之内。
这艘楼船起楼五层,其中重楼第四层为中军幕府所在之地。
幕府内极为宽阔整肃,两排整整齐齐的红木长案分置左右两厢,三尺台阶上一张青铜卷耳案显赫孤立,上面置放着令旗印信,青铜卷耳案背后则为一面等人高的屏风,屏风上画着蛟龙出海图,蛟龙张牙舞爪盘旋海面,形态大是狰狞。
唐时,能够在行辕内置放蛟龙屏风者,必定爵封亲王,由此可见,其中主人必定大不简单。
随着脚步响,一名年轻英朗的戎装武将在侍从的陪同下绕过屏风行至堂内,戎装武将大概双十年华,穿着一套软牛皮缝制而成的夏甲,一领黑色金丝披风垂在身后,生得是广额方颐容貌威仪,两道剑眉浓密细长,眼神锐利如同繁星,往帅案前一站,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仪。
这时,一名军仆昂首阔步而入,行至堂内拱手禀告:“沛王殿下,崔十七郎君已在幕府外等候。”
“哦,十七郎已经到了么?”戎装武将露出了一个颇为高兴的笑容,绕过长案兴致盈然地开口道,“那好,本王亲自前去迎接。”
行至门边,戎装武将突又想起一事,转身吩咐起先陪他出来的那名侍从道,“道生,十七郎喜爱品茶,即刻准备茶水。”
“是”侍从柔声一句,柔媚如同女子。
大唐开国数十年,太宗文皇帝英武天纵旷世绝伦,一手缔造了久负盛名的贞观之世,然而没想到的是,如此英伟的皇帝选择的继承人却生性懦弱,当今圣人李治在强悍的武后面前,几乎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不仅庙堂上听从武后的意见,在后宫中武后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使得李治鲜敢临行其他女子,后宫嫔妃几无所出,这也造就了皇室子嗣极少的局面。
李治与武后共育有四子两女,四名皇子分别为太子李弘、沛王李贤、英王李哲以及冀王李轮,这位双十年华的英伟将领,正是沛王李贤。
迎出幕府,李贤便看见白衣似雪的崔若颜正在凭栏前打量落日,瞧见他出来,崔若颜立即转身上前作礼道:“在下博陵崔十七,见过沛王殿下。”
“哈哈哈哈……十七郎毋须多礼。”李贤亲自上前扶起崔若颜,大笑开口道,“上次十七郎送给本王那只名为“赛张飞”的雄鸡,当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斗遍整个长安亦是了无敌手,当真算得上是一代鸡王啊!”
崔若颜不留痕迹地上前一步,也使得李贤放下了执着他手臂的双手,笑微微地说道:“区区俗物而已,能够入得沛王殿下法眼,也是吾之荣幸。”
李贤微笑点头伸手作请,将崔若颜引进幕府,边走边笑着说道:“本王遥领扬州大都督府久矣,今番奉帝命巡狩江东,一直想谋划几桩功绩让父皇母后开心,没想到十七郎如此善解人意,竟令人带信给本王送来一件天大的功劳,实在是多谢了。”
话音落点,两人已是站在了幕府甬道中央,崔若颜瞟了正在旁边煮茶的侍从一眼,笑道:“沛王礼贤下士,一句多谢真令崔十七受之有愧,这群海寇盘踞江东沿海久矣,一直为海防大患,今次沛王殿下率队歼之,替江东清除毒瘤,江东之民一定感恩戴德。”
李贤心知崔若颜出身名门身份尊崇,也不问他是如何得知海寇聚集于此,也不问时才他为何从海寇中而来,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可要点将进军了,争取一举荡平这群海寇。”
崔若颜摇了摇手,言道:“我还要等待一人,请殿下稍等片刻。”
李贤也不心急,与崔若颜分主宾落座,那名颇为英俊的侍从捧来煮好的茶水,膝行案前殷情服侍。
李贤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汁,指着英俊侍从笑着介绍道:“对了十七郎,此乃赵道生,乃本王家奴。道生啊,快快见过十七郎君。”
英俊侍从面如冠玉唇如胭脂,细长的双目神光一闪,对着崔若颜恭敬一礼道:“小的赵道生,见过十七郎君。”
崔若颜不知李贤为何这般煞有其事地介绍一个家奴给自己,但出于礼节,依旧拱手回礼。
正在此刻,一名英姿飒爽的婀娜女子飘然入厅,拱手道:“君海棠见过沛王殿下。”
李贤笑吟吟地说道:“君家娘子毋须客气,这次还多亏你及时将十七郎的信件送与本王,来,入座便是。”
“是,”婀娜女子应得一声,坐在了崔若颜的旁案。
崔若颜微微侧身,关切询问道:“海棠,可有将五郎从海寇手中救出来?”
婀娜女子点头笑道:“海棠办事何时出现过差池?禀告郎君,五郎已经顺利救出。”
崔若颜轻轻颔首,神色陡然转为肃杀,起身盈盈一礼道:“沛王殿下,我等的人已经到了,请你下令围剿海寇吧。”
李贤道得一声“好”,在赵道生耳畔轻声地吩咐了几句,赵道生行礼而退,不消片刻,凄厉的号角声陡然响彻云霄,大唐水师开始对盘踞在蛟鲸岛上的海寇发动猛烈进攻。
外面金戈铁马杀声整天,幕府中却是茶香阵阵谈笑风生,未及半个时辰,十来艘海寇船只在大唐最为精锐的扬州水师面前灰飞烟灭,徐徐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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