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即将落在秋露抿得死紧的唇角,她手脚僵硬,想躲,却不知道该不该躲。
“秋露!”
道观清净,虫鸣不多闻,一声暴吼惊起墙角躲憩的小雀,在羽翅拍打的簌簌声中,秋露看见秋乐的脸,在黑暗里极速出现。
“阿乐......”秋露低喃一声,这次劲儿用了个十乘十,一下子挣脱出曲颂今的怀抱。
秋乐一下跃上亭子,大步流星而来,隔在二人中间。
他像母鸡护崽严严实实地遮住秋露,望着曲颂今的眼神,如炬又如冰。
“敢问足下是?”
这声音像是从后槽牙间磨着出来,曲颂今强拥秋露的姿势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还没有完全转换过来,听了秋乐的话,才放下胳膊,掸了掸凌乱的衣襟。
他想看秋露一眼,但除去秋乐腰侧露出来的灰色道袍,其余的,根本看不到。
没必要了。
曲颂今一眼也没有瞧秋乐,从地上拾起灯笼。
“独来独往,各走各路,不过萍水相逢,无需告知姓名。”
说罢,衣尾在地面打了个旋儿,他准备离开。
秋乐在他转身之际跟上去,三两步一把抓住他的领口,自眉梢到唇角都挂着即将发作的蓬勃怒意,他对这人无礼、不知悔改且不屑一顾的态度极其生气,“连姓名都不敢报上的宵小之徒怎么敢......”
与此同时,亭外寒光刹起,雪剑出鞘,曲颂今的近身侍卫小羽持刃冲来。
而被遮掩在后面的秋露也走出来,打断了秋乐继续要说出口的话,“朋友。”
她咬字轻,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小羽被曲颂今抬手阻在原地。
秋露走到二人跟前,一根根掰开秋乐攥着极紧又微微战栗的手,坚定而郑重地重复了一遍,“他是姐姐的朋友。”
秋乐本就因为那两个字如遭雷击,现在听她再强调一遍,简直像又被浇了一场夹着冰雹的大雨,成了个孤零零又头破血流的落汤鸡。
练箭之人最是眼力惊人,他还没接近这亭子,就看到这纠缠着的一男一女,其中的女子身形分外熟悉,走近了一看,他心里几乎是骇浪滔天。
秋露,凌霜傲雪,冷凝如冰的秋露,被人束着,拥着,轻薄着,她似乎抗拒那人的接触,脚用着力想远离他,但又好像呆呆的,等着那人的吻落下来。
分明是登徒子,怎么就成了朋友?
他知道好多人都喜欢着秋露,可她连天家都拒绝了,也许是她谁也看不上,也许是她早就心有所属。多少个午夜,他大汗淋漓地从关于秋露的艳梦醒来,盼望着,期待着,遐想着,秋露那张不顾一切的婚书,是为他请的。
但后来她脖子上出现吻痕和刀伤,现在又和一个徒有其表的老男人牵牵扯扯。
他想为她出气,她还护着,说这是姐姐的朋友。
曾因为秋露照耀而茁壮生长的秋乐,在看到别的男人也得到她的护荫时,飞快地枯萎下去。
有人愁便有人欢喜。
曲颂今眉毛一挑,因为秋露的话,眼里有些意外,也没来及察觉出自己已经生出些诡秘的喜悦。
“是吗?”他抬手为秋露将落发别在耳上,又顺势,捏了捏她的耳珠,有些心满意足,他又说,“是的。”
秋露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这算是答应了?
而他却与秋露错开目光,转而看向秋乐,赏给他一个迟到的自我介绍,“在下曲颂今。”
————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秋露在前面走着,秋乐在后面跟着,和往常不同,他这一次没有抬头看秋露的背影。
他心里起伏着一种放手又不甘心的情绪。
从来都是如此,他从来都在后面追着她。
秋露什么时候才能回过头好好看一下自己呢?
“我看到了,刚刚,你跟他抱在一起,”秋乐开口,“如果只是朋友,就不应该这样。”
“你说的对,我会改。”秋露头也不回,声音自前方传来,口气平淡。
她就是这样,不会在自己不在乎的事情上和别人有什么争辩,就像她小时候不想给自己点心,都直接扔掉,不会解释任何原因。
秋乐的心像是被针突然扎了一下,他头脑发热,贸然冲上去,抓住了秋露的手。
那只手甚至都没有在他的掌中有任何挣扎,秋露停住,望向远方一处,又扭过头神色凝重地问,“阿乐,父亲让你来青云观传达的事都传到了吗?”
秋乐一瞬间从复杂的情感中清醒过来。
“父亲让我转达给兄长的话,已经带到,余事便是让我带你离开青云观,太子携精兵五十,欲以谋逆罪缉拿瑞王,瑞王离京时也携带了二十府兵,五个侍卫,今晚他们可能有刀剑冲突。”
虽然因为刺杀,瑞王的五个侍卫全死了,但围在观外的二十府兵也不是吃素,二十对五十并非百分百失败,但如果瑞王落在太子手里,那才是真真的死定了。
瑞王必然奋起反抗,青云观不时便是战场。
他也扭头朝秋露刚刚所看的那个方向看去。
那里是大门的方位,此刻泛着红黄之光,是诸多火把凝聚起来的颜色。
太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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