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四人,回去时只余秋露和梁回铮二人。
赵驰锐十万火急的携着最新的验尸报告和他们说法去找秋雳了,而薛荷随着一袭大理寺的人带着小令去瑞王府及七皇子府上请人问话,梁回铮为了避嫌,选择同秋露一块回秋府。
与来时一前一后不同,现在两人并驱而行,但梁回铮不疾不徐始终错了秋露一个马身。
薛荷离开之前,望向那尸体的神色是有些说不出的冷凝,薛荷的想法向来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这样的神色,并非是因为这件事牵扯了皇室成员。
秋露在想,是不是有哪些疏忽,哪些纰漏,关于孙岩的死法还有和他们的猜想对不上的地方。
她正这么思考着,胯下的马突然莫名狂燥地喷起粗气起来,随即后臀一抬,便听到梁回铮那匹马痛苦的嘶鸣一声,颠簸来的猝不及防,秋露连忙一勒缰绳,神色诧异转头朝梁回铮致歉,“抱歉,可有无大碍?”
梁回铮的马被踢中腹部,胡乱朝四方窜着,梁回铮也好一通安抚才镇定下来。
他气息尚未平缓就说,“无碍。”
秋露瞧着他,不过一日,人没什么大改,胯下那匹马倒是灰头土脸的,先失去了昨日的神骏。
“雪印是我兄长的马,百里挑一的良驹,前年在战场上留了伤便退役下来,”那匹马通身雪白,它四腿肌肉发达,但左后臀至膝有一条长而狰狞的刀疤,秋露拍拍雪印的脖子,转头斜睨了梁回铮一眼,“它性子一向很好,不过自后腿留了这道疤之后,便略敏感了一些。”
她顿了一下,道,“你方才是不是一直盯着它看了?”
梁回铮闻言难得面上一窘,冷酷的外壳似是裂了一道缝,露出几分鲜活的局促来。
易王府待他不差,束发的簪子是块成色不错的黄玉,在阳光的照射下通透几无。
他好像半咬了一下嘴唇,粉嫩如花瓣的唇润泽晶莹。
秋露迫着自己的目光从他唇上移开。
梁回铮低头道,“是我逾距。”
“怎么谈得上逾距不逾距,不过是匹马罢了,”秋露恢复了恬淡笑面,她专注前方目不苟视,“倒是梁侍卫在我秋府受委屈了,听说你昨儿个去演兵场,被第四队兵将留在那儿了?”
“是飞骑营有几位将士找我切磋。”
不知是本身性格,还是还说多错多,离了案情,梁回铮的私话少得可怜,也始终低着头,秋露不多言,两匹马在各自主人的宽慰下终于如之前一般重新启程。
路走到一半,秋露越发感到熟悉,她转头四望,这条路出去…便是城东大道?
前段日子,她同薛荷约着看苏小月,曾经在这条路上步行过,她想起之前被秋乐陈二误伤到的小摊贩,立刻驱马朝那个方向行去。
真到了此地,秋露却没有看到那两个稚童和他们的长辈,而是一个留着一圈短胡茬的老头,摊位上所呈的东西也不是水果及布料,而是大小不一的各色木雕。
她心里有些迷惑,利落下马后执着一个木雕,佯做欲购的样子和摊主攀谈,“老板您家才开的,先前没见过您?”
“是小老没见贵人才对吧,小老在这都三十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是头一天见到你这样天仙般的客主哩!”做生意的心思玲珑活泛,见秋露衣裳不俗更是卖力的嘴甜。
“你当真日复一日出摊?可我分明记得,先前这块是卖橘子的。”
“哎呀,橘子?”老头佯做不懂。
秋露笑笑,“这木雕多少钱一个?”
“八文一个,十五文两个,小人木雕也能照着模样刻二十文一个,不过需要等段时间,贵人您看挑哪个?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粒碎银递过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哎,是,是,贵人你可知道人吃五谷,就是大罗神仙也难免生病,小老如今五十有余,时逢刮风下雨就腰酸腿痛,常有出不了摊的情况,可这摊位的租费却是不能断缴的,”老头叹了一口气,“所以小老我就想了个法子,每逢第二日出不了摊,就把这铺子临时租给别人,反正你看小老这东西少,好收拾…贵人你说的那个卖橘子的,我知道,一大两小,是上个月什么时候来着,自己找上门来的。”
老头的话犹如往宁静的湖面投掷了一粒小石,泛起圈圈涟漪,秋露回首看城东大道这条宽阔的路,心里一阵寒意。
“你继续说。”
“他们找到小老,直接给了一锭银子,说要租借小老的摊铺用一天……那时,小老就留了个心眼,知道他们定在谋什么事,日后啊肯定有人要找上门来。”
她皮笑肉不笑,“那你也敢要我的银子才敢跟我说实话。”
老头迭声叫苦,“贵人你就当小老贪财吧,租给他们没半天,摊子就给人砸了,闹事的听说还是荣国公的儿子,还没几天,又听说飞骑营的秋将军提着他犯事的弟弟去医馆给那母子三人道歉,那秋三公子被打得粘嗒嗒的滴血,小老是吓得一连数日不敢开张啊。”
雪印重逾四百五十斤,货真价实的高头大马,梁回铮的坐骑也是四肢粗壮,骨架硕大的良骏,刚刚两匹马在路中央争斗,连个惊呼的行人都没有。
那秋乐、陈二的马难道有万斤之重吗?当街纵马竟然能震翻这果摊,究竟是无意还是存心,如今一目了然。
秋露略一侧目,看到一道徐徐而来的身影,因为她在木雕摊位前耽搁太久,梁回铮已经驱马朝这边走来了。
“你记住,收了这粒银子,便是同我做了桩买卖,我并没有找你问话…你雕一个小像,雕好后便送到城南秋府上。”
秋露报上了城南秋府,那老头登时有几分惶恐,“是,不知贵人要雕什么样的?”
她一指身后的梁回铮,“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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