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心情不大好。
秋乐不知道发什么颠,在她出门前,命仆从将他自己抬到了她房门口去,嘴里嚷着说什么也不许你进宫,要进宫就从我的尸体跨过去。
她是不准备搭理的,抬脚就跨,结果秋乐竟然恬不知耻地抱住她的腿,直接把毫无准备的她抱了个趔趄,还好身下有秋乐做肉垫,人倒是没事,满头珠翠东摇西晃的给弄乱了。
初蕊要给她整理,秋乐还搂着她腰不肯松手,涨红着脸要秋露先答应五个条件才能让她走,条件还没说就被她用胳膊肘捣了一拳。
秋露最烦别人要挟自己,不管端庄小姐的形象,也不管秋乐的伤势,她那一肘的力气用了个十成十,秋乐痛得龇牙咧嘴直抽气,不可置信的看着秋露头也不回的背影,仆从围上去少爷长少爷短的问了个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冷玉奉着小姐的命令叫来了大哥院子里的仆从,相较于玩世不恭的三少爷,他们自然对二小姐惟命是从。
“拉走。”
听着她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秋乐恨恨的想,她怎能如此,她竟然如此。
她从小时候就这样,平日里你会觉得她肃着个小脸,得体知礼,看起来都比谁都正经,长辈们最是喜欢这样唬人的小孩子了,就比如他们那个古板正派的表姑妈,在见到秋露后才会绽出一些可亲的笑容,零嘴都会多给她一把。
那时候,其实只有和她天天相处的秋乐才知道她是什么人。
他总是贪表姑妈多给她的那份香糖果子,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就巴巴地看着秋露,秋露自小就不喜欢甜,出了门就转身把手里的玩意儿都塞到他手里,也就这么循环往复的次数多了,秋乐从表姑妈那儿回去都习惯拿三份香糖果子。
但有一次,两人从表姑妈那儿回去的时候,秋露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天怔怔出神,迟迟没有把手里的两盒香糖果子递过去。
秋乐等了好久没等到,于是他就伸手去扯,秋露躲开,他又扑了过去,想拿姐姐习惯性给自己的零嘴。
拉扯间,秋乐占了上风,就在他缠着秋露已经快能够到东西的时候,秋露的手忽地一扬,两个小盒子利落又优雅的飞出去,随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圆嘟嘟的果子滚了一地,沾满了灰。
小秋乐先是错愕,随后两眼汪了一泡泪委屈的看向姐姐,不明白她为什么宁愿丢了也不愿给自己。
而秋露并不看他,只是面无表情把他推开,然后让身后那些无从下手不知所措的侍从把他拉走。
真的,她一直就这样,在道观生活了九年,可算是把清静处于,虚以待之学到了精髓,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变,不想理自己的背影还有那句拉走,都一如幼年。
————
就这样,秋露赴宴迟到了。
她本就对这不知道是自己赏花还是被人赏的宴会没兴趣,但才接近宫门,系统就滴滴的提醒她,周围三里内有曲颂今的踪影。这个消息不得不让秋露为之一振,开始思考曲颂今是否和今日的赏花相亲宴有关系。
然而并不是,在她踏足中和宫后,系统说,三里内已无曲颂今的踪迹。
在宴席上,那些名门淑女们又以她迟到为由哄她喝酒,一直偏向她的太后竟然还帮腔,她心里免不了担心多饮误事,不由得就开始埋怨秋乐了。若她像往日那般提前出门,说不定就能多在宫里转转,在系统的指挥下,和曲颂今来一场命定的巧遇了。
才过申时,太后说自己困倦,宴会也就准备结束了,除了徐清逸收获了两盆鹊洛黄,大家好像真的就只是参加了一次普通的宫宴,没有感觉到殊待的贵女们失望的在宫人的引导下出宫,秋露也摇摇起身,这时一位中和宫的老嬷嬷和颜悦色的朝她走过来,简行一礼,说她太后怜她多饮几杯酒,让她去殿里喝碗醒酒汤。
太后对秋露的另眼相待众人有目共睹,那些听到嬷嬷话的贵女们心里暗叹,这王妃人选,太后是早已定下了的。
太后修身养性,中和宫里处处都透着古朴禅意,秋露坐在一方梨花木椅上,接过宫人递上来的醒酒汤。
“藕荷色娇艳有余,灵气不足,不衬你。”太后在主位坐着,慈爱的看了秋露几眼后,先说的竟是评价衣服的话,“你合该知道,哀家这次办赏花宴的目的,你却打扮的这么不细心,是何用意?”
“太后娘娘可冤枉我了,这身行头是母亲和秋露可是费了十二分的心思挑选出来,如今京中可正时兴这种藕荷色纱裙,光是样式我可就试了三套,还有这头饰呀,也是有名的刘巧匠打得,今天头一回带呢,可谁知道这行头原是这般不衬自己,那惹了娘娘的眼,秋露回去便把它绞了!”
太后笑开,“什么惹不惹眼的,你这是场面话还是醉话?快把你手里的汤说了,醒醒酒吧!”
秋露便低头喝醒酒汤,这汤酸酸甜甜,她不喜欢,有一口没一口啜着,百无聊赖之际一抬眼,正好看到对面雕花窗外,橙黄橘绿,树树皆秋。
“太后娘娘在中和宫种了橘树?”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道,“是啊,今年才种的。先前去江阳行宫见那边满山苍翠染黄,硕果累累,结出的橘子多汁酸甜,便生了将它种在宫里的想法,你也知道哀家向来喜欢种些东西,便让江阳那边送来了几株苗,现在结了第一次果,还不知道味道如何。”
“满山苍翠染黄,刚刚太后娘娘所描述的画面真令人心驰神往,秋露还未见过这等烂漫之景,只能见中和宫窗外的几根结果的橘枝,辽想江阳。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知道移到中和宫里的橘树结出的果子是否会更甜一些呢?”
“大约是不会甜过江阳的,若是京城之土适宜种橘,京郊自然橘树成林了……”太后话一顿,转眼看秋露,“借橘子点哀家呢,怕哀家也把你这棵小苗移栽进皇宫啊?”
“秋露岂敢。”
“起朗是我看着长大的,风采高雅,不矜不伐,实属良配,还是你不想入天家是已经有相好的儿郎了?婚姻乃女子大事,你但说无妨,若是那男子合适,哀家替你做主。”
秋露一愣经过系统提醒才知道太后口中的起朗就是七皇子,她对太后的观点——天家就是最好的归宿无言以对,低头酝酿半晌情绪,抬眼已经挤出来一个苦笑。
她还是用应付秋母的那套说辞来糊弄太后。
“太后娘娘也知道,秋露幼时便去了青云观,一待九载,如今回来不过两年,如今只愿能在父母身侧多留些时日,全尽孝心。”秋露话至一半,睫毛微颤,“若太后娘娘真怜秋露,那在婚姻之事上,秋露斗胆,向太后娘娘请一个愿。”
“你直说。”
“若日后秋露遇到了中意之人,却受身份年龄甚至地位之限,无法修缘,还望太后娘娘为秋露赐婚。”
太后娘娘朗声一笑,“哀家看你是已有了相好的儿郎了吧!好,不成问题!届时你来找我,若那人真是个靠得住的,哀家圣旨即下,绝无二话!”
“多谢太后娘娘。”
【为什么向太后要那个承诺?】
离开了中和宫,在回程的路上,系统问秋露。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我实在没能力扭转这世界的重合度,至少能让我依靠夫家,为秋府觅得一方安稳。】
对她未雨绸缪的想法系统不置可否,在引路宫人一个转弯后,系统在秋露耳边奏起了初入宫时的嘀嘀声。
她抬头看去,宫道长而直,黄叶随风翻卷,几个老仆正扫着地。
停住了脚步,秋露轻声向那宫人道了谢,又命冷玉给了她大把赏钱,示意接下来自己走。
宫人笑得合不拢嘴,行了个薄礼就飞快的走了。
【曲颂今在前面不远的顽心院。】
顽心院是曲颂今擢升成国师后,皇上钦赐的宫中住所,就在这条平平无奇的宫道上,地理位置虽不是特别好,但区别于通达海的黑砖朱墙,金瓦高门,已能彰显天家的厚待。
秋露踩着砖缝向前走走,心里忐忑不平。
都说曲颂今姿容绝艳若好女,她还没有想好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美貌也许曾为他带来很多苦头,她是不是该无视他的外在,表现得被他的灵魂吸引?
秋露停在了顽心院虚掩着的门前,从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字再看到那棵枝丫生长到墙外的银杏树,几番犹豫,还是准备先假模假样的来套客气的寒暄。
她刚欲抬手推门,系统突然出声,
【先等等,梁回铮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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