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蒋伦旋即萎靡下来,朝那老者恭敬的说道,“先生训诫的是,蒋伦记下了。”
看这家伙这副态度,这老者俨然是吓破了他的胆子,周致不禁心下欢喜。像蒋伦这样的人,着实应该教训一下才对。什么“京城四少”,名字倒是响亮,但你们也该干些好事才对。可细细琢磨这其中三个人的名声,着实让人不耻。
还有一个今日没有到场,蒋伦说他是读书天才,就是不知是谁,有了机会必须要领教一下。
崇志堂外的众人见到了这老者,也都低下头去。大家不在外面胡侃瞎说,便齐齐的涌进崇志堂。
崇志堂内建设的分外宽广,面积颇大。周致身临其中,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刚才因为和蒋伦对话的不悦,瞬间就烟消云散。
崇志堂颇有些后世阶梯教室的味道。前面是老师的讲桌,学生们的座位越是往后面越是高了些,这让后面的人能清晰看到先生授课。
蒋伦、徐奎壁还有郭勋三人,以及很多人都去了后面的座位。周致便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最前面。一张长约两尺的方桌,椅子是把靠背椅,坐上去很是舒服。
周致将笔墨纸砚盒子放在桌上,抬起头朝前面看过去。那老者登上了前面的讲台,轻轻咳嗽了一声,台下坐着的众学生们便纷纷起立,齐齐鞠躬,高声道,“见过祭酒大人!”
周致今日是第一次来,自然不懂这里上课的规矩。不过周致反应灵敏,几乎和其他人一同站起身。学着邻座的样子,也朝那老者鞠躬。从众人的声音中,他得知了这便是国子监祭酒大人,是这国子监里最大的官,俨然是后世所谓的校长了。
从恩师杨一清口中得知,现在国子监祭酒是程敏政。台上这位老者那就是程敏政无疑了。
在后世,周致是听说过程敏政的一些事的,他治学倒是很严谨,也颇具才华。不过在两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疑问重重。好在周致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他很想亲自见证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心下有些想法,但周致对程敏政还是怀着很尊敬的一颗心的。
程敏政微微颔首,台下的众学生们便纷纷坐下。
这样的一个开场,倒是很有些后世老师上课前的味道。接下来,程敏政便坐在台上的太师椅上,开始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训话。
听他训话的内容,无非就是要学生们用心读书,现在大明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内阁首辅徐溥十分爱惜人才,还有内阁成员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人,都是爱惜人才,为大明鞠躬尽瘁之人。
程敏政不愧是国子监的祭酒,训起话来逻辑很清楚。他的训话约莫有小半时辰才宣告结束。而后他的目光很是慈祥的扫视一下台下的诸人,站起身,便缓缓走出了崇志堂。
是呀,他相当于校长,校长哪里有亲自授课的道理。不过刚才听他说的很清楚,每个月的初一,他都是要训一次话的。而且下个月就要有考试。考试的内容有八股文,还有算学,史书之类的,很庞杂。考试不合格者,他要公布名单,加大读书学习量。
程敏政刚刚出去,外面进来的又是一个老者,他的年岁俨然比程敏政要大一些,手里也拿着一卷书册。周致悄悄问了一下邻桌,才知道他就是国子监的司业诸葛后。
周致早就知道恩师杨一清和诸葛后关系不错,这次自己能来国子监读书,诸葛后帮忙不小。
诸葛后开场就是讲解《周易》。
说起来周致从礼县刘禹处听到过刘禹授课,刘禹博学多才,授课已然很是不错。但今日听起这诸葛后的授课,周致一时入迷了。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国子监,诸葛后只是个司业,是个正六品的官。在这京城,像是正六品的官,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他又作为国子监的讲师,真可谓才学高深。
一个时辰的讲解下来,周致顿有茅塞顿开之感。
国子监不愧是大明第一学府,果然藏龙卧虎啊。
之后,诸葛后布置了一篇八股文章。当然了,这是一道八股大题,题目就出自《周易》。
周致的本经是《春秋》,对《周易》还真是达不到非常精通的程度。但好在诸葛后出的这篇文章不算难,周致思忖了一会儿,便开始破题作文。
诸葛后很是敬业,他缓步走到台下开始巡视。在经过那些还没有动笔书写之人的书桌旁边时,他就会轻轻敲击一下桌面,提示该学生抓紧。
诸葛后缓缓经过周致身边,看周致正埋头书写,也就不再看周致了。可旋即诸葛后又把一双老眼盯在周致的桌上。
他倒不是被周致所写出的内容吸引,事实上,周致写出的文章在他眼里根本就是平平无奇。要知道,这崇志堂里的学生可是有三百余人之多。这里有太多的饱学之士,像周致这样的区区一个保定府小三元的秀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吸引诸葛后的是周致写出来的那手端正俊秀的小楷。这些日子以来,周致读书作文,也在注意练习小楷的书写。从淘来的那本《兰亭十三跋》中,周致更是慢慢参悟出赵孟頫和管道升夫妇书写的精髓要诣,写出的小楷有了长足进步。
诸葛后饶有兴致的看了好一会儿,轻轻点头,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致在作文之时,其实早已养成了不受外界干扰的好习惯。所以在诸葛后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周致心绪十分宁静,脑子里只有要写出的文章,可谓心无旁骛。可此时听诸葛后突然问起自己姓名,周致还是匆忙站起,恭谨道,“学生叫周致!”
“周致!周致!”诸葛后嘴里不停小声念叨了几句,这才离开周致的桌案,朝后面缓慢走去。
临近午时,诸葛后让学生们交了文章,而后扬长而去。
周致的邻桌是一个面色白皙的文士,年龄在二十五六岁,他笑呵呵的朝周致走过来,拱手道,“原来你就是保定府的小三元周致,真是幸会啊,我叫刘文焕,是真定府定州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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