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后,叶芊心理就闷着气,忒想同过往一般,到外头撒野打架。
可每每行动那刻,都让她想起临行前自己的郑重承诺,与莫平的再三嘱咐,刚迈过门槛的腿又缩了回去。
到后头,即便心头都快烧起火了,她面上还是装作淡然镇定,死死守在院子里,不肯出门见旁人──就怕一见面,马上就会憋不住找人切磋。
没出门惹事是好,却也让她几乎对于这次大会后头谈论出来的信息,可以说是毫无头绪。仅能凭藉参与讨论回来的陈修燁,每日固定回报的话语,拼凑出大致情况。
原来她走后没多久,大伙便提起精神,该怎么热闹操办便怎么做,直闹腾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进入这次大会的正题:如何解决秘境衰退。
当年玄镜掌门离飞升仅差一步,又拉上许多大能,耗费心力也不过堪堪封印几百年的光阴。可想而知,这封印之事当真不是能轻易处置的了。眾人一连商讨几日,也不过将将摸索个流程出来,更细节的却是没有。
「所以?」在房里躲了几天,叶芊颇是好奇那些一个个不肯吃亏的,能有什么方法。
「漏洞源头尚且不明,一时半会怕也查不出头绪。大伙便决议先同当年师祖的做法,赶紧封补漏洞,好减少损失。」陈修燁仔细回答,在看到长老打了哈欠后,是连忙说个结论出来。
「现在正闹着怎么分组,说什么各个秘境受损不一,得分别派出不同能力的人前往,务必确保各组都能稳妥封印漏洞。」
「喔。」好歹整出个名头,还不算歪理。叶芊应了声,就对这件事没了兴趣。
紧接着又是连日的讨论,明白事情大致走向后,叶芊也没耐心多听陈修燁与她说了什么,不过一概敷衍应答。
「长老,他们这样分配你当真能接受?」
「自然行。」
「你……罢了,要长老没意见,我这就应下。」
「你看着办吧。」叶芊是当真心烦,还以为陈修燁是怕她心绪不佳,到外头闹事,便捡了些如何分组这般鸡毛蒜皮的事找上她,才那种态度回答。
却没想到,待到眾人结束筹备,叶芊再不想管事,也得因为活动在即,出现在眾人面前时,是瞬即愣了神,老半天回不过气。
她早先还想着,这分组之事定下就定下,陈修燁三番两次跑去找她要做什么?
结果见到与她一组,要去修补结界的人,她才明白陈修燁实是再三考虑,这才反覆在她面前提起。怕是就想让她去发个脾气,翻了会场表示自己不愿与他一组的意愿。
只见,在他们那组约好的会合处等着她的,竟是领着一种祈山弟子的风霆。
当即垮下脸,叶芊顿住脚步,扯过一直关注她的反应,在她停下瞬间也跟着留在原地的陈修燁。
「小燁子,我问你,这卧云派掌门是谁?」人来是来了,却一直没关心过其他人的叶芊,这才想到问这问题。
因为再次见到风霆而面色不善,陈修燁也绷着张脸,只可惜他嘴角天生上扬,故作威严老半天,看起来也像是在笑`,「丁禾騫。」
一听到解答,叶芊脸色更差,手指不自觉摩娑袖袋里的铁扇,大有随时掉头痛打卧云派掌门的打算,「原来是那个老浑蛋,简直公器私用,私人恩怨都搁檯面上来了。」
就说能当到掌门的,依照他们的岁数,肯定都知道当年她与风霆的事,怎么还会把他们分在一组。原来这分组的人,还是当年被她追着打的人之一,没少哀号过那种。
就在叶芊满心愤慨之际,陈修燁还凑过来,多补上一句:「长老,当年丁掌门也託人带过话,想让您带风霆去秘境时,多捎上他徒弟。」
「那时候……风霆是怎么回的?」她问,心里却已经有答案。
果然,陈修燁的回答,不出她的预料:「头几回自然好声好气,但到后头实在来的太过频繁,谁还有耐心?乾脆闭门不出就是。」
难怪被记恨成这样,明知是正事,还把他们两个分在一起,不就是仗着因为不能耽误正事,所以把他们指在一起,互相折磨相看两相厌?
彷若被人塞了满嘴发臭腐烂的食物,叶芊面色发黑,脚步踌躇良久,还是没法往前踏出脚步,面对两人之后要一起行动的局面。
只是没等她想好,之后应对该摆出怎样态度,似乎隐约察觉这头动静,风霆本是背对他们的身子微动,就要旋过身面对他们。
手指用力扣紧铁扇,叶芊眉目顿时凛冽,展露出不自知的防卫动作,要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她面对的,是什么非得斗到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便在只差一瞬,她的指尖就要弹出铁扇时,肩膀是突然冒出一隻胳膊,她反射性侧过头,看到的是柳东奕的光洁下頷。来人搭在她肩上,嘻皮笑脸的模样,瞬即拉回她飞远的神智,默默把铁扇推回原位。
叶芊暗地长吐口气,真是好险,只差一点,她就要暴走了。
「站这做什么,难道叶芊你是在等我?」目光淡淡掠过叶芊藏着铁扇的袖子,柳东奕仿若一点都没感受到现场的怪异气氛,笑容无比灿烂。
看在对方即时制止自己的份上,叶芊没有一扇拍开对方,只是僵着身体说:「等你做什么?」
这才放开叶芊,柳东奕挑起眉,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咱这队伍是四个门派代表一组么?」
「……」叶芊面无表情地看着柳东奕,就算她脸皮厚,也很难坦荡荡地说,自己虽然身为门派代表,但其实除了今天要会合,心里是对什么都没底。
不想说明,索性就不提了。叶芊只当柳东奕的问话是耳边风,双手插入宽袖,若无其事的大步往前。
待到近前,调整过心情的叶芊正要和风霆打声招呼,就发现对方黑眸目光落在柳东奕身上,嘴角紧抿,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皱起眉头,叶芊是愈发不懂风霆在想什么,前阵子还主动上台与她对打,还以为他多厌恶她,没想着转头又瞪起柳东奕。
莫不会是加入魔修后,怎么看正道都不顺眼吧?
「风掌门。」虽然不想,但表面功夫要做足,叶芊喊了一声,等到风霆收回视线,挪到她身上时,才伸出手。
为了这次要让魔修和正道混在一组,也不会忽然互看不顺眼就大打出手,在大会讨论时,眾人是表决通过了个规矩──立誓。
但凡同组的门派代表人,都要在聚首时,代表该门派与其他同组门派起誓,过程中必须友爱互助,绝对不得因为立场不同对彼此出手。
想着早死早超生,就算千百万个不愿意,叶芊还是探出手,要和风霆立那个她听来笑话似的誓约。
叶芊从来厌恶束缚,就连身上服饰也都不喜修身紧贴的款式,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伸出的手掌,有大半都藏在宽大的衣袍之下,仅仅露出白嫩指尖,就连指腹也半遮半掩,不肯多对风霆露出一点。
她想着两人都到这地步,能少接触对方也省得心烦。未曾想到风霆向来聪慧的脑子像突然断了线,也学着她,憋扭地拉直袖子,把自己的手掩了大半。
最终,竟是把露出的那一小截肌肤,贴上了她的指尖。
在感受到指尖温度那剎那,叶芊最想做的,就是马上甩开手,但对方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自己烦躁的情绪,自顾自念起咒文。
要这时候她抽开手,这誓可就得重起。叶芊无奈,只得闷住气,强自忽略指尖的触感,跟着一起念咒。
等到柳东奕慢条斯理走来,两人也恰恰结束。叶芊极快的收回手,瞪着风霆说:「起誓用不着这样,不用真的碰到对方肌肤,隔着衣服也行。」
风霆点头,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下一瞬看着也要来跟他起誓的柳东奕,抽出腰间佩剑,放在对方已经伸出的手心上。
柳东奕抬头,表情怔愣地看向他,他就理直气壮的说:「不用碰到对方。」
「……」柳东奕霎时不知该不该讚赏对方,学得快,实际运用得也很快。
一面担心对方一个失手劈了自己的手,柳东奕一面快速念完咒语,好不容易结束了折磨,正要把手对上叶芊,继续立誓,却又听见旁边传来的话音。
「不用碰到对方。」
柳东奕也是服了,他还以为风霆变了多少,怎么想到还是当年模样,对叶芊的话百般顺从,哪里像是已经背叛师门的人?
但叶芊却像和他槓上了,听到他这么说,反倒一把拉过柳东奕的手,还把纤细的手指镶入他的指间,冷冷说:「小柳子,咱起誓起的真心实意,自然要亲暱点。」
言下之意,她方才与风霆起誓是出于强迫,实是想狠打他一顿,半点不想和他好好相处。
风霆闻言,也没反应,只是默然地又把视线搁在柳东奕身上,像是要把他身上看出朵花似的。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每个人心里都莫名不舒坦,也就苦了最后到达的丰禾派一行人。领着弟子白若霏,顾啟诚从法宝上跃下,见到除了他的其他三队人都已到达,忙与他人打招呼,说道:「真是让诸位久等了,咱讨论正事前,还是先来立誓吧。」
于是话说完,就是两把剑,一把铁扇向他摊开的手心递来,还个个面色冷淡。
看了眼天色,顾啟诚不解,他嘴上说着晚到请大伙多包涵,但算起来他到的时候,可还没到约定时间,怎么就惹人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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