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琰的督促下,接下来的那几日,江寒都只能安分地卧床休养。经过了一系例的检查后,他终于被允许出院。
舒言担心他恢复不过来,本想取消周五的钢琴课。可江寒怎能错过任何一个接触秦舒文的机会?
他为打消她延课,只能将自身的体检报告都发了给她。也唯有这样,她才肯相信,他已完全痊愈。
周五的钢琴课,舒言特意准备了另一本乐理练习册。封面的颜色是他先前预定的黑色。
书中的内容与上一本大致上相同。细阅下,却发现书中没了那些可爱的卡通图案,反倒是多了许多手写文字的注备。譬如,提醒着学生在练这首曲目时,该注意哪些事项。
江寒悠悠合上了书,食指不自觉地轻抚漆黑的封面,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这节课,他与她同坐在琴凳上。她讲解着黑白琴键的区别,再教他如何边看谱,边弹奏钢琴。
她单手演示了一首简单的乐曲,飞快的五指在琴键上舞动,轻而易举就将曲目弹奏完毕。
而后,她站起来,离开琴凳,缓缓走到他身后。双手握住他肩,纠正着他的坐姿,然后再让他也试着弹奏一遍。
江寒伸展着粗长的手指,使着蛮力按压一个接一个的琴键,将整首简单的乐曲,弹奏得错漏百出。
那碎片式的琴声,让整段快乐的旋律,瞬间变得僵硬且乏味。
他暗讽着自己,果然没有音乐天赋。
“我这程度不再是对牛弹琴了。而是牛在弹琴。”
话毕,他随即轻笑。
站在他身后的舒言也捧腹欲笑,但却努力地忍住笑意。她担心自己笑出声后,会打击他想学琴的决心。
她安慰他,“才学了两节课,怎能这么快就放弃。”
她身躯悠悠倾前,不经意间轻触他肩。她伸长手臂,轻握着他的大掌。白皙的五指伏在他的手背上,耐心地调整他五指的张力。
轻巧的指腹,缓缓按压在他的指上,琴键被间接地按压着。演奏出的琴声,也似乎没了方才的僵硬感。
“手指要放松些,按压琴键时,不要用太猛的力...”
舒言的嗓音娓娓道来。柔柔和和,如似羽毛般轻轻划过了他的耳畔。醉人动听得心痒难耐。
她伏前身子,丝丝细柔的墨发落在他肩。他微微侧头,隐约嗅到护发素的香气,伴着淡淡果香。
脸颊两侧微微发热,他的心率骤然加快,吐息声也逐渐变沉。他安慰着自己,应该是琴室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太高。
舒言见他又进入了放空的状态,果断拿起左手握住的笔,戳上他手背。
“江寒?”她轻唤道。
他回过神,连忙应到,“嗯?”
“你试着再练一遍。”
后半段的钢琴课,他总算掌握到少许弹奏钢琴时的窍门。坐姿不仅得端正,就连手指的张力与运用,也是非常讲究。
同一首曲,他反复练习了六七遍。终于,在演奏第七遍时,舒言才悠悠松口说,“江寒,可以了。”
他如负释重地微吐着气。突然间觉得,原来学钢琴也是件挺累人的事。若要长时间坐在琴凳上弹奏着同一首曲,或许会比许多运动都累人。
舒言站在他身侧,低头碰上他的目光。彼此的目光相撞了片刻。
她轻声问,“还觉得自己像牛吗?”
言辞中的口吻流露出淡淡笑意,弯弯灵眸被牵起,笑靥如花般盛开。
半响间,她见他未语,她又悠悠道,“比起第一次的尝试,进步了许多。”
他凝望着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那名昔日的钢琴天才竟会称赞他。
“原来我还不算是头牛...”他欣然回答。
见他沾沾自喜,她又告诫一句,“钢琴需要多锻炼才行,可不能想着一步登天。”
他深知,秦舒文其实已对他降低了要求。若是以她以往追求完美的心态,他这首曲目肯定还需要再练习多几十遍。
他安然浅笑,打趣地问,“那...我有什么奖励吗?”
舒言想也不想,再次拿出那罐杂类糖果让他挑选。
他挑着半边眉头,却没伸手接过玻璃罐。他轻轻抿启了唇,“糖果是用来哄小孩的。”
她又将糖果放回桌上,纳闷地托腮,“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要些...”他抬眸凝视着她,神色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淡笑,“属于大人的奖励。”
舒言看不透他意犹未尽的笑意,但也不再继续深究。她转过身,又埋头,在单肩包里搜着那盒替他保管的香烟。
方形烟盒从单肩包里被取出,她翻开烟盒,揪了几眼,里头还有十九根。
她随手抽出一根,笑着道,“呐,属于大人的奖励。”
江寒不由得失笑,暗道,这家伙依旧机灵得很。
嘴上虽说出院后会归还他,结果转个头却用作课堂的奖励,一根一根慢慢还。
他从舒言手中接过香烟,捏在指间搓捻片刻。又笑着问,“那我岂不是几个月后才能拿回一整包烟?”
“每周一根解解瘾就好。”舒言绵言细语道。
她想起他颇重的烟瘾,凝眉微皱,又劝,“你还是少吸些烟...”
江寒目光朝她,定睛凝眸,薄唇暗暗勾勒出如沐春风的笑意。
她是在关心他。
阵阵暖意漫开在心间,他禁不住缕缕的愉悦。他把那根细长的烟,藏回西装口袋内。
一霎时,他又随手探入裤兜掏出钱包,再往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名片的设计简洁明了。天际湛蓝的背景色配与雪白无暇的字体,名片上只印着八字:权淼淼音乐工作室。将它翻面,后为一组联系号码。
“她最近正筹备慈善音乐会,想招些会钢琴的人帮忙。”,他轻眨着眼睫又道,“虽然是个没钱赚的活,但于你而言可能会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她悠慢地接过名片,如炬的目光谛视着他,眉目间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为什么?”
那句略显结巴的疑问句却又勾起他在医院里的记忆。程婉婉对她问着的所有问题,都带有了轻视的目的。
其实不为些什么。
翱都的天之骄女,钢琴界的蛟龙,她的前程不该只是如此。平凡。
要她一辈子呆在规模中等的琴行里,教着许多如他这般没天赋的人吗?这未免有点委屈了她。
即使,她想一辈子用着舒言的身份过活,也应该如似秦舒文那般,曾明媚骄傲地活着。
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想倾尽全力为她实现。
可心底里的话,他并不能如实告知她。就正如,她有想守住的秘密一样。
难以启齿。
嘴角轻轻扬起,他淡然地笑。清澈如镜的瞳眸里溢出了温柔,“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舒言不禁想,他是一个不太熟悉钢琴圈子的商人。那他必定是托了很多层关系才弄到这张名片。
可他煞费苦心送她这份谢礼,还真与他平日里的性子有些反常。
而她,却又想不透他的反常...
罢了。想不透,那就别去想了。
本是轻如鸿毛的名片,此刻握在手中却感觉到沉甸甸。
“谢谢你。”她展颜一笑,牵起那双月牙湾湾的灵眸。
他低头凝睇,眼底里的倒影只映着她的笑靥,“等你被挑中了,再谢我也不迟。”
“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被选上。”
听江寒的语气,这没钱的活,好像还需要进行考核呢。
不过也很正常。翱都钢琴界的其中一名翘楚,普通人能见上一面也实属难得。
“那...万一我选不上呢?”
“那就只能证明她眼光并不独到。”
此话一出,舒言被他过分的自信惹得哭笑不得。
此时的她还并不知晓,江寒的反常,都皆因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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