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星辰永恆? - 二十九

    「说，为何这样做？」
    梦仙岛的议事大殿上，梦仙长老们与上主皆坐在殿中仙位上，看着眼前跪于地接受训问的梦仙者。
    林萧蕴含着怒气的眼神看向低头跪地的某位梦仙，只见梦仙者不做任何回应。
    「是为了若星吗？」
    林萧无奈的撇过头，把自己调查到的事在心中先下了个结论。
    「不是，是我自己的决定，与若星无关。」
    一提到若星，跪于地的靖麟抬起头，连尊称都忘了说，急忙否认林萧的结论。
    「这样看来便是了…」坐在仙位上的梦仙长老繁承低语，他看见了曾为徒儿的靖麟在大殿上的一举一动，便知道靖麟犯下了已不是刎去修为可以弥补的错误。
    「靖麟，你可知道施展易梦之术是梦仙者的大忌吗？为了不打乱人间世界的轨道秩序，即使我们习得了这门法术，但不能使用在任务上，你记得这条律例对吧？」林萧依然怒视着他，他想着看来自己的推论并没有错误，但想到自己的女儿若星牵扯此事，即便他再想帮忙靖麟减轻罪责，但事关梦仙界的大忌，身为上主的他还是得秉公处置。
    「稟上主，靖麟知罪，请上主责罚。」靖麟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这几句话。
    据林萧所查，靖麟在无人知晓的状况下使用易梦之术，导致郑心辰与何伈宸的梦仙任务进展速度变慢、也变了调，不该有的梦一一在李展奕的梦境里出现，影响了整个任务的发展轨道，也让任务主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混乱。
    大殿上的靖麟虽然没为此事多做解释，但他确实如林萧所说，是为了若星。前段时间，若星回到梦仙岛过生辰的那时，两人曾在梦仙大殿讨论着郑心辰与李展奕、何伈宸间的相处，当时若星曾说喜欢郑心辰与李展奕两人间的互动，靖麟在若星离开大殿后，看着人间镜，然后碰触了人间镜且施展了禁忌之术─易梦术，将任务主过去的朝代故事透过李展奕的梦境显示出来，加深李展奕对郑心辰的好感，减去郑心辰对何伈宸逐日累积的印象，加上楚茉的出现和推波助澜，这样必定打乱任务完成的秩序，就像前些时候身为任务主的郑心辰，她的世界变成像脱轨般失控，让她难以招架。
    而林萧发现靖麟使用易梦之术的关键，是繁贞发现人间镜闪烁着奇异的微弱亮光，当梦仙者透过人间镜施展禁忌之术，任务主的世界渐渐出现混乱之时，人间镜便会不定时闪烁出不太明显的光芒，若不是修为与阅歷高深的梦仙，并不容易察觉到人间镜的变化，而梦仙长老们平时都是在偏殿处理岛中事务，使用人间镜的机会不像修练中的梦仙者来得多，自然是无法立即察觉到。
    「既然靖麟认罪，那就得照梦仙者律例处置…」坐在仙位上的另一名梦仙长老缓缓开口。
    林萧看向靖麟，只见他低头跪地，仍然如初审问时的冷静态度一致。
    「梦仙靖麟听令，此梦仙者使用禁忌之术，按梦仙律例，即刻于诛仙台夺去此梦仙元神，任何仙座不得抗律。」
    林萧眼中的怒气全消，看向靖麟的眼神全是疼惜，他想起过去曾使用禁忌之术的梦仙虽不多，但都是如同靖麟这样刚烈的性子，为了自己所爱而牺牲。
    「不…不可以…」
    此时大殿外一阵骚动，只见若星与殿外看守的宫梦仙们拉扯，好不容易挣脱他们的禁錮，她趁乱跑进大殿内一把抱住跪地中的靖麟，泪眼婆娑的看向林萧。
    「上主，要惩罚连我若星一起吧！事出起因于我，我无法让师兄独自承受。」
    若星由古朝代回到梦仙岛后，发现梦仙岛的氛围变得很严肃，但没有任何一位梦仙向她透漏一点消息，就连自己的母亲繁贞、父亲林萧都对自己三缄其口。好不容易打听到梦仙岛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她才得知今日是主事者被审问的日子，歷经波折从林萧佈下的结界里逃出，进到大殿前，便听到刚刚所有训问的内容。
    「胡闹。」林萧大声喝斥，充满愤怒的语气响彻整座大殿。
    「星儿别哭，答应师兄，快离开这里，乖。」
    靖麟从若星的怀中抬起头，他替她擦去眼泪，望着若星要求她离开大殿。
    「师兄你傻啊！我都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样的事，不值得…」不管林萧的喝斥，若星边哭边对着靖麟抱怨。
    「值得，很值得，若星别哭，师兄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而且早在这样做时我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面对这个结局，若星你快离开，师兄希望保留自己最完整的印象在你心中，快离开…」靖麟留下眼泪，不捨的对着若星道别。
    「若星…」
    林萧叫着若星，趁着她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同时，他又再次对若星设下结界，只见若星在结界里又喊又叫，结界外的林萧绷着脸，心却是纠结不断。
    「诛仙台。」
    林萧说了三个字，靖麟便被殿中的宫梦仙领至诛仙台，林萧与梦仙长老们随后跟上，留下坐在仙位上一脸难受的梦仙长老繁承。
    此时，上主妃繁贞走进殿中，看着被设结界的若星哭喊，身为母亲的自己于心不忍，别过头想忽略若星看向自己的悲伤眼神。
    「没有转圜的馀地，对吧？」繁贞走向仍坐在仙位上不发一语的繁承，握住他的手，颤抖着询问。
    「没办法，易梦之术本是大忌，还是得秉公处理。」繁承哽在喉头的声音诉说着他难受的心。
    「若星怎办？」不敢转过头看若星的繁贞，只能背对着她，听着她在结界里心撕裂肺的哭喊声。
    「我让荆言回来吧…」繁承紧皱眉头，用了梦仙们最常使用的心声之术通知荆言回到梦仙岛。
    从古朝代回来的荆言，并没有马上回到梦仙岛，而是回到人间世界做任务的善后，他早若星一些时间知道了靖麟使用易梦术的事，为了不让若星知道，上主林萧及梦仙长老们与他商讨后，决定由他独自回到人间世界结束此次任务。他替自己和若星结束掉在人间世界的所有工作与身份，善后工作也告段落，此时他接到繁承透过心声之术通知他赶回梦仙岛，他便回到岛中，只见岛中梦仙纷纷走避，他才得知靖麟正在诛仙台接受打落元神的惩罚，他心急找寻若星的身影，最后发现她被林萧设下的结界禁足在梦仙大殿中。
    此时，若星为了打破结界，已经耗尽许多灵气，嘴角已经渗出几丝红色，唇色也变得苍白，荆言见状消除结界后，若星无力瘫坐在地上。
    「师父，师兄…诛仙台…」若星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一字一句轻敲在荆言心上。
    「我知道…」荆言抱住她，一脸心疼。
    若星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这时她才懂了，原来大家都瞒着他，一股怒气油然而身，她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跑向诛仙台的方向，荆言也立即起身往她方向追过去。诛仙台距离梦仙大殿并不远，若星几乎是用了所有力量奔过去，到了诛仙台外围，她只见到靖麟最后一缕元神渐渐消失在风中，她用了自己最后的力量打破了林萧在诛仙台外围设下的结界，奔向诛仙台中央。
    「不要…靖麟不要走…」
    若星悲鸣的喊叫声响彻整个诛仙台，为了打破结界耗尽过多灵气的她，也随着她悲伤的眼泪瘫软在诛仙台中央。
    「星儿…」林萧、荆言几乎是同时间奔向她身旁，荆言抱起若星往梦仙大殿方向跑去，林萧等人则在他身后跟着，繁贞则是因过度惊吓软倒在兄长繁承怀中，今日的梦仙岛，瀰漫着一股不同往日的悲愴气氛。
    过了几日，躺在寝殿中的若星渐渐恢復了灵气，这天，她从床榻上坐起身，看到荆言守在床边，她绷着脸看向他。
    「若星，觉得如何？」荆言关心的询问。
    「靖麟师兄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她几乎是用质问般的语气问着他。
    「嗯。」荆言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
    「你知道却不告诉我，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对吧？但你居然不告诉我，他就这样离开了，你却连一点解释也没有…」看着荆言的态度，若星更恼怒，若荆言给自己多一点解释，也许自己还会冷静一些，但他什么也不说，又跟着大家一起隐瞒自己，她把怒气全发洩在他身上，双手在他胸前胡乱拍打，好似想宣洩难受的心情。
    「若星，别这样，你灵气会再受损…」荆言让他拍打着自己，只是安慰着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做些可以挽回的事？师兄我们不是说好每年生辰你都要送礼物给我，连你都骗我…啊…」若星难受的情绪又累积到了顶端，她拍打自己胸口，想把哽在心尖上的心情也拍了出去，但她根本无法这样做，只能任随眼泪恣意流下，坐在床榻上哭喊着。
    听到寝殿内的声响，林萧与繁贞走进里头，只见若星因溃堤的情绪又再次瘫软在床边，荆言接住了她，林萧则是唤了守在寝殿外的梦仙医者，医者在若星手腕上感受灵气在体内肺腑的流动，施了些医者专用的法术，才缓缓开口。
    「若星体内的灵气已稳定下来，不过…当时破除结界除了消耗掉她的灵气，因为修为还不足，又是在气息紊乱的状态下破除结界，已伤到了她的元神，恐怕不适合再继续梦仙者的修练。」梦仙医者轻声对着在场的人缓缓说道。
    在场的荆言、林萧、繁贞都知道，除了灵气之外，元神是梦仙者很重要的命脉，元神受到伤害，势必会影响梦仙者修练的程度，也会影响梦仙本身，一旦元神过度受损或耗尽，其实就等同于在诛仙台被夺去元神般严重。
    「荆言你回去吧…若星交给我们照顾就好。」
    叹了一口气，望着佈满泪痕的若星，林萧别过头开口。
    这天的梦仙岛下起了星辰雨，满天的星辰花随着微风与漫着的烟雾缓缓飘在空中，一朵星辰花被风承载着，从若星睡着的寝殿窗櫺飘进，最后停留在若星的眉间上，彷彿那天被捧在靖麟手上的星辰花，静静在她眉梢停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