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铮铮然离去,秦循带着的长随满上前扶他起来,殷勤地帮他掸着身上的鞋底子印。
“老爷,您没事吧?”
秦循当街丢了这么大一个人,真是又羞又恼,一个大嘴巴子就扇在了这长随的脸上:“你瞧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老爷。”
秦循一肚子无处可撒,一回头看见这街上的人都伸长着脖子探着脑袋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气急败坏,破口骂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子一个个把你们的眼睛珠子挖出来当炮踩!”
寻常百姓谁敢惹他?
见他已经急赤白脸了,也都纷纷收了目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马车上,卫灵犀越想刚才那一幕越是解气。
“长公主,今日还要多谢你,我才能出一口气!”
“你不必谢我,我也不完全是为了你。”赵娇道 。
“你是为了我二哥吧?”
“是呢。”赵娇想起那日在卫庭蕴身上看到的那几道伤口,心疼得她要命,“秦循敢欺负卫老二,我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卫灵犀一笑:“那我替我二哥谢谢你,二嫂。”
“你叫什么?”
“二嫂!”
“没听楚呢……”
“二嫂,二嫂,二嫂!这下子可是听清楚了?”
赵娇心中不胜欣喜:“听清楚了!既然你喊我一声二嫂,我必然不会辜负你。”
卫灵犀嘲笑她:“你就那么愿意做我的嫂子么?当初见了我就说是我六嫂,如今又要做我二嫂……”
“废话。”赵娇斜了她一眼,“难不成你愿意让我做你的情敌不成?”
“那还是二嫂更合适。”
“还是的呀!”
卫灵犀从未听卫庭蕴提起过此事,她到是非常好奇,自己的二哥到底是如何与长公主走到一起的。
“你与我二哥是如何认识的?他又是如何能够获得了长公主你的芳心的?”
提起那段过往,赵娇嘴角一弯:“你知不知道你这二哥是脸皮厚的家伙?没少在路上勾搭小姑娘!”
她从宫中逃出来,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捕,可谓九死一生。
最后一次,便是卫庭蕴帮的忙。
那时,她闯入客栈的一间房内,见有名男子刚刚沐浴完毕。
她也顾不得许多,拉过他来便上了床。
追兵闯入之时,故作两人正在做亲密之事,才逃过了一劫。
从此之后,那个脸皮厚的男人便日日追着她,缠着她。
刚失去了母后与家的她,哪里有什么心思与他纠缠?
可苦于无处容身,便接受了他的帮助在他的宅子里住了一阵子。
一次醉酒后,二人便滚做了一团,做了那夫妻之事。
她顿觉荒唐,便从他的宅院里搬了出来,说这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恩情。
后来,听说新皇登基了,暂时在南州定都。
那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安全了,不必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便留书一封离开了。
她心中一直爱着萧珩,早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可离开的日子里,不经意间总是想起那个油腔滑调,却又总是在寒风中给她披上衣服,在下雨时及时将雨伞送到她手上的男人。
会在她嘴巴寡淡无味时,找到新鲜好吃的饭菜,在她无聊倦怠时,带她欣赏江南秀美风光。
不知不觉地,那个男人开始占据她的记忆的每一天。
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他。
可当她回去的时候,这个混蛋身边的莺莺燕燕有许多,听闻都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为仰慕他的容貌与能力,所以都要嫁给他。
原来在她的心目中,她什么都不是。
一怒之下,她便又要离开,任凭他如何解释恳求,她都执意要走,并且告诉他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再后来,便是她忍不住相思之苦,来南州寻他。
“原来如此啊。”卫灵犀这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其实我二哥这人虽然看起来是那种容易招蜂引蝶的男人,但,他骨子里却不是。”
“我也是才知道,他当时相亲也是碍于面子破不得已。”赵娇提起来心中仍是有所怨言,“一口回绝的死死的,看谁还给他介绍呢?”
卫灵犀笑道:“二哥是温和的人,不愿意让那些人没面子,所以才会选择见那些小姐们一面,当面回绝吧。或许是不妥,但是至少他一直在回绝,心中始终是有你的。”
“嗯。”赵娇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小七,去卫府吧,我想见你二哥。”
“我就知道你不是想去将军府的。”卫灵犀笑道。
卫灵犀今日的心情很是舒畅,可秦循却是气炸了肺,回去的路上越想缺气,恨不得杀了这两个女人。
他正怒火中烧的时候,车夫突然猛的勒马停了下来,他往后一仰,咕咚碰到了后脑勺。
“该死的!为什么突然停车?”
车夫陪着小心解释:“老爷,不小心撞了个人。”
“撞了什么人?”秦循不耐烦地问道。
第459章 一条人命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看起来像是个小叫花子……” 车夫扫了一眼地上躺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姑娘。
“叫花子你管她干啥?走走走!赶紧走!”
“是,大老爷。”
车夫那小姑娘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手脚擦破了些皮,她正着急地捡洒落地上的宣纸和毛笔和墨条,在她的不远处还有一方摔碎的砚台。
于是,他便拨转马头准备离开,却不料那小姑娘看出他要离开的意图,竟然站起前方挡住了他的路:“你不准走!你撞伤了我,害的我把笔墨纸砚都调了,你要赔我!”
车夫掏了掏兜,从里面摸出两钱碎银子丢给了那小姑娘:“赶紧走吧,别挡路!”
小姑娘捡起银子却不干:“我这些东西花了五两银子!你这点银子不够!”
秦循听见车夫还在跟外头的小叫花子讨价还价,气便不打一处来:“跟她废什么话 ?老爷我要回府!回府!你听见没有?”
车夫不敢忤逆秦循的意思,身上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于是一咬牙,心一横,喝道:“赶紧让开,再不让开,我从你的身上压过去!”
“不,我不让开!你赔银子!”小姑娘很是倔强。
“老爷,那小叫花子不让路……”
“饭桶!蠢货!我要你有个屁的用!她不让开,你这路就走不了你了?撞过去!给我撞过去!”
“会出人命的啊,老爷。”
“出了人命我担着!”
有了这句话,车夫立刻甩开鞭子,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驾!”
马车直直冲着那小姑娘撞过去,看热闹的路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眼瞅着那马车就要撞上去了,好心的路人将她一把给拽了回去。
秦循的马车走了,小姑娘却嗷——一嗓子哭了起来,疯狂地跑着去追马车。
“你赔我银子,你我赔我银子……”
小姑娘抓住了马车的后车架哭喊着:“停下来,赔银子……”
秦循烦的要命,喝令车夫:“速度快些!赶紧甩开她!”
他料定这小姑娘也就跑几步就不跑了。
不过是为了几两银子,这姑娘总不至于把命给搭进去。
这银子才值几个钱?
车夫猛抽了马两鞭子,这马便发了狂似得才跑。
街上不停地有人发出一阵阵地喊声,秦循闭着眼睛全当没听见。
过了一阵子,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但是车夫却感觉不太对劲:“老爷,您稍等,小人去看看那小叫花子走了没?”
“快点快点!”秦循满脸不耐烦。
车夫一下车,却看见那小姑娘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的手就卡在车后架子的两根木头中间,身子被拖行了数里地,血肉模糊,湿了衣襟。
“好了没?”秦循掀开车帘探出脑袋来。
“大老爷,人被拖行了这么久,好像不太行了……”车夫吓得不轻,他只想要在大户人家驾车谋个生路,却并不想要害人性命。
“他娘的……”秦循咒骂一声。
这人要是倒霉了,正是放屁都能够砸到后脚跟。
“怎么办?”车夫慌了神,不知道该救还是不该救。
“别管她了,一个小叫花子,死就死了!贱命一条,没人理会!找个地方随便一扔,死就死,活就活,让她自生自灭去吧!”秦循骂了两句,只觉得晦气,并不惋惜这样一条命就葬送在他的手下。
车夫自然也不想多一事,出了人命的事情,他更是管不了,便听从秦循的话,将那小姑娘抛在了半路之上。
午后,变了天,凉风起,云层卷积在了一起。
一场雨即将来到。
回了秦国公府,秦循便去找秦老太爷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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