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 - 再生欢 第9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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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放已经走了进来,扶住杨仪道:“哦,那么是说完了?”
    “说完了。”
    薛放唤道:“斧头。”
    斧头赶忙跑上前:“十七爷?”
    薛放对杨仪交代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杨仪略觉异样,看看薛放。
    本要询问,可想到他方才突然离开,大概是有什么事,或许……他是要跟俞星臣商议。
    薛放一笑:“回去吧。”
    于是杨仪并未开口,只同斧头一起出门。
    而在杨仪离开后。薛放才回头,此刻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
    他的神情有些冷淡,望着俞星臣道:“俞监军,刚才是怎么回事。”
    俞星臣垂了眼帘:“督军指的是什么?”
    薛放道:“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刚才对她说的什么?”
    俞星臣眉头微蹙:“倘若督军已经听见了,那自然不用我再重复。”
    “呸!”薛放猛啐了他一口,道:“什么叫不用重复,我是让你重复?我是问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俞星臣坦然地回答。
    “我倒要夸你了?”薛放盯着他:“只怕你有贼心没有贼胆。”
    俞星臣听他说的粗俗,便不再言语,迈步向外走去。
    薛放一把将他拉住:“我还没说完!”
    俞星臣被他一拽,略略踉跄,他腿伤未愈,要格外小心,此刻咬牙稳住身形:“薛督军!这不是胡闹的时候!”
    薛放把他顺势往墙上一顿:“谁跟你胡闹!”
    俞星臣被他的气息所慑,屏息不语。
    薛放盯着他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跟她怎样……不然别想离开!”
    俞星臣看着薛放擒着自己的手,喘了几口气后:“你想听什么?”
    “不是我想听什么!而是要你说实话!”
    俞星臣唇角一掀:“因为我说心疼杨仪,你就……疯了?”
    “心疼?她是谁,用得到你心疼?你又是谁,你岂是那种轻易对人说‘心疼’的?俞星臣……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越界了!”
    俞星臣喉头发干:“越界……呵……”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奇异的笑容。
    那是让薛放永远都无法看清的笑。
    俞星臣盯着薛放,心想:自己只说了一声“心疼”,薛十七就“疯”了。
    倘若他知道,杨仪同自己曾经是最最至亲无间的……
    “你笑什么!”薛放果真不懂,死死地盯着俞星臣的眼睛:“我曾经警告过你吧,俞监军……”
    “当然,我没有忘,”俞星臣怪怪地一笑:“毕竟你也不是头一次对我动手了。”
    “你管这叫动手?我真要动手,你还能活着?”
    俞星臣看着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有点讥诮地道:“你是说,你尚且清醒克制。”
    “你说的没错。”薛放心中焦躁,他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但却又摸不到。
    而俞星臣这样的人,除非他自己开口,否则,很难从他嘴里逼出什么来。
    目光所至,是俞星臣身上的麻衣孝服。
    原本相信了他所谓“杨登后辈子侄”的话,但现在看着,竟如此的碍眼。
    只听俞星臣喃喃道:“小侯爷,有些事情,你还是……永远都不知道的好。”
    薛放怒道:“你说什么?什么事我永远不知道最好?”
    他的眼神里的狂怒越来越掩饰不住,俞星臣最简单的一句话,引来他无数的猜忌,原本他是不肯去猜想那些的。
    “你到底……干了什么?”
    薛放的声音都在发颤,想到俞星臣跟杨仪一同来北境,路上相处……孤男寡女,以及先前两个人的对话,在俞星臣说“心疼”的时候,杨仪居然并没有很抵触他,这才是薛放所最惊心的。
    但薛放最不想做的就是疑心杨仪,也不想在杨仪最难过的时候,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烦难她,所以只质问俞星臣。
    杨仪同斧头出了院子,小甘跟小连迎面而来。
    之前薛放吩咐,让庞源跟安道宜两个暂时在留县,其他人仍是去了定北城。
    而自从杨登出事后,陆陆续续,在卫城的胡太医,威远的张太医都来探看吊唁过。
    穆不弃甚至亲自陪着张太医走了一趟,祭奠了一场。
    两位太医分别守了灵后,便各自返回。他们心中知道,不管是杨登还是杨仪,都不会愿意他们抛下那些急等着诊治的百姓以及那若干的正事,而在这里苦守不去。
    而此番俞星臣前来,一同返回的自然还有之前跟着杨登进北境的苏太医等,先前正在灵堂中祭祀。
    薛放并没有格外吩咐,故而小连先前也留下了。毕竟她算是杨家人,必定要就近“守着”杨登。
    此刻两个丫头迎着杨仪,正自说话,忽然灵堂方向,一阵喧闹。
    杨仪不知如何,两只狗子先跑过去,只见两个少年从内出来,慌里慌张。
    斧头忙问怎么了,其中一个说道:“是榆木!他昏倒了!”
    杨仪进到里间,果真见一个半大少年倒在地上,脸色煞白,不知何故。
    其他的男童女童,看见杨仪入内,都不由地重新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杨仪走到榆木身旁,刚要诊脉,忽然瞥见他腿上渗出的血迹。顿时一惊,忙叫斧头查看。
    男孩儿穿的是新换的夹棉裤子,幸亏裤腿宽大,小心向上挽起,却见膝头血淋淋地,惨不忍睹。
    “这是……”杨仪震惊:“怎么回事?为何会伤的这样?”
    她心想难道是跪久了这里所致,但很快又想到——这必定是先有外伤,又因跪久,变本加厉。
    果真,旁边一个男孩儿鼓起勇气说道:“永安侯,榆木之前被杨大人所救的时候就伤了腿,杨大人还给他治疗过,只是这几天……他一直要给杨大人守灵,就……”
    杨仪只觉着胸口像是被捶了一拳。
    另个孩子见他开了口,便也跟着小声道:“他妹妹榆花儿也病倒了……”
    斧头在旁疑惑地问:“怎么病倒的?”
    “是、是被村里的欺负了……”他们支支唔唔,说的不很清楚。
    因为杨登的事太大,太压人,杨仪无暇他顾,并不知道这两兄妹的遭遇。
    此时见情况有异,立刻命人把榆木抬回房中,又叫了小连,详细询问。
    小连便将杨登如何解救这些少年、以及如何认做义子义女、以及托付给了本地钱知县等的来龙去脉等一一告知。
    又道:“那叫榆木的少年,之前在那个村子里被折磨过,本就有伤的,二老爷还曾叮嘱让他不可乱动,他想必是感激二老爷,所以竟非得来守灵,这件事原本是我疏忽了。”
    杨仪拧眉,顷刻才道:“那女孩子呢?”
    小连见斧头还在跟前,略略踌躇。
    杨仪对斧头使了个眼色,斧头走到门口,小连才低声把榆花儿的情形说了。
    又道:“二老爷先前给她开了药,本来已经清楚妥当了,正服药调养,谁知很……那女孩儿哭的死去活来,那几天也一直跟着守灵,竟害了病。先前我拜托钱知县叫了个大夫来给她看,只是不算高明……竟一直不见大好。”
    杨登出事后,跟着的人自然都像是丢了魂一样。小连哪里有心思管那些孩子们?等到发现榆花儿病倒,才知道她原来竟一直没好生卧床。
    杨仪听完后起身,头仍是发晕,小连忙道:“姑娘……”担忧地望着她:“你别急,横竖如今又来了两位太医,叫他们看也是一样的,你还是留意身子吧。”
    “我想去看看。”
    去见榆木榆花儿的路上,杨仪虽头重脚轻,心却逐渐清明镇定起来。
    原来父亲临去之前,做了这许多事,怪不得这些孩子一直都感念不肯离开。
    先前她跟薛放守灵的时候,薛放也赶过几次,让他们回去歇息,谁知不多时,仍是来了,或站或跪,或去烧纸,或去制金银荷包等等,自发自觉地忙碌着。
    她本来完全不知道哪个是榆木,哪个是榆花儿。
    但是他们,却牢牢记着杨登的好,为此不惜身体也要送他最后一程。
    杨仪走了会儿,心头的酸楚,逼得她止步。
    手抵着廊柱,她镇定了会儿,才把又涌出的泪逼了回去。
    杨仪先去给榆木料理腿上的伤,不料榆花儿因听说了哥哥昏倒,也跑来了。
    见到杨仪忽然来到,女孩儿赶忙跪倒。小连去扶住,让她坐回榻上。
    杨仪之前听小连说的时候,知道榆花儿年纪小,谁知当面见了,竟仿佛十一二岁的样子,杨仪心中的骇然之意从眼眸中流露出来。
    她端详着榆花儿,摸摸她的小脸。
    榆花儿的泪落在杨仪的手上,女孩儿流着泪道:“我真的见到永安侯了,大人跟小连姐姐都没有骗我。”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带泪的笑容。
    杨仪定神,先查看榆木的伤。
    本来杨登已经给少年处置过,静静休养,不出十天半月便能大大好转。
    但这少年因悲戚于杨登的逝世,竟非得咬牙守灵,弄得伤口又恶化了,这幸而是在冬日,不然,毒血溃脓,这两条腿再也不用想要了。
    杨仪急忙给他清理伤口,用药,缝合。
    这一切明明是极疼的,但榆木却一声不吭,纵然额头的汗湿了一层。
    连杨仪也不由地佩服。
    最后,是小连帮着将他的膝盖包扎起来。
    杨仪坐着调息,吩咐道:“这几天务必不要动……听见了?”本还要多说几句,但已经气力不济。
    榆木虽不敢违抗她的话,但……他低声道:“我想守着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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