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不是白死的, 他们却也渐渐地摸出滋味, 知道山上的人一定不多, 不然的话, 不可能只防御而不冲出来。
这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 岂能吃这样的大亏。所以竟想咬死不放。
又想到天已经要黑了, 若山岗上的这些人不肯下来,按照北境此刻的气候,这一宿,那些老弱如何受得了,只怕必定冻死一半。
所以这匪首认定了杨仪等人不会据守,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冲下来,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再屠戮殆尽了。
不料此刻竟有官兵来到,虽然进退两难,但幸而官兵人数不多。
正在侥幸叫喽啰们布阵迎敌,谁知耳畔轰隆隆作响,正心惊胆战之时,见拐角处又有人马涌出,这次一看就知道至少数百人以上,声势惊人。
匪首色变,来不及想别的:“风紧,扯呼!”急忙打马就要逃遁回山寨。
谁知之前那冲杀的几位已经隔着几丈开外了,其中一个赶得最快,二话不说冲了上前。
人还没到,腰刀先一步挥出,夺命的银光闪烁。
那正打马欲逃的匪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只觉着后颈一凉……
而那人杀他之后,毫不迟疑,人虽在马上,身法腾挪,敏捷矫健,手起刀落,竟如砍瓜切菜般利落痛快。
那些喽啰哪里是他的对手,刹那间身边已经倒下七八个。
如同一颗水星掉入油锅,群匪已然噼里啪啦地炸了锅。
此人,正是初十四。
而在初十四身后的几个武官,也不甘落后,奋勇上前。
有一名山匪见其中一人生得面嫩,以为好欺负,便大吼一声冲来。
那少年不慌不忙,挥刀迎敌,叮叮当当,武功虽不算出众,但丝毫不惧半分。
正激战中,有一披着斗篷的女子打马上前,挥剑刺出,竟是干净利落地将那匪贼刺死当场。
那少年笑道:“多谢姐姐!”
那女子扬首一笑,重又去冲杀。
原来这少年正是艾静纶,而助他杀贼的斗篷女子,却是夏绮。
此时此刻,山岗上众人都看呆了,杨仪情难自禁,喃喃道:“是初军护……”
目光从那一马当先已经杀到匪阵中间的矫然身影上转开,又看向另一侧:“小艾,夏姐姐!”
姜统领在旁,目瞪口呆道:“那是薛督军的表弟……还有平宁将军府的夏绮夫人?”
之前艾静纶说要先送夏绮去广宁府,不知为何竟双双到了此处。
说话的这功夫,只听汪汪地狗叫,竟是豆子趁机先跑了上来,一路披荆斩棘来到杨仪身边。
杨仪慌忙将怀中的孩子还给那个女人,低头摸住豆子的脖颈:“你怎么来了!”
决明跟周围的小孩子看见豆子,不由也围了过来。
正高兴,又见斧头从底下爬了上来。
初十四这一番到来,带的官兵何止数百。
本来姜斯还想趁机带人掩杀下山,来个左右夹击,如今一看,简直用不着,初十四带来的那些人,已经足够将底下群匪包的结结实实,打的落花流水。
姜斯虽不知为何他们来的如此及时,但却知道他们是为谁而来,笑对杨仪道:“永安侯,真真的救苦救难。”
这不是又遇难成祥,转危为安了么。
而那些本来想下去死拼的百姓们,手中还握着兵器,恨不得也去杀两个贼过瘾。
山脚下的战事差不多已经一面倒的结束了,群贼死的死,逃的逃,偃旗息鼓。
天也慢慢地黑了下来,姜斯陪着杨仪等,从山岗上往下。
那边初十四跟艾静纶,夏绮已经先迎上来。
“永安侯!”初十四先叫了声:“无恙吗?”
艾静纶也叫道:“仪姐姐……”夏绮的眼睛也含笑紧紧地盯着她。
杨仪不由加快脚步迎上,初十四见她下坡踉跄,一个纵身上前将她扶住,先从头到尾看了遍:“没伤着?”
“没有,”杨仪一笑,“多亏来的及时。”
这时侯艾静纶也争先恐后地跑到跟前:“仪姐姐,你吓死我了!”方才在下面跟山贼打,他丝毫不惧,此刻却红了眼圈。
夏绮在后笑道:“我说这孩子镇不住,你必定无事的,他只慌得快哭了。”
艾静纶忙道:“绮姐姐,我说过我不是孩子,我也没有哭。”似怕她取笑,赶紧忍住那喜极将泣的泪。
决明紧紧地靠在杨仪身旁,把脸藏在她的肩后,两只眼睛却有点好奇又胆怯地盯着艾静纶跟夏绮众人。
斧头小声跟他说道:“你没见过这些人是不是,别怕,他们都是好人。”
决明点点头。
初十四冲上来的时候,便发现山坡上有许多具尸首,粗略看来,没有一百,也该有六七十了。
他心中暗惊,便又问姜斯:“是你们杀了的?”
姜斯回头看向仇大:“多亏了有这位军爷相助。”
此刻仇大捂着肚子,正立在一棵树旁边,初十四盯着他:“哪里来的军爷?”
姜斯道:“他说是定北军的。之前我们在一个被山贼屠戮过的村子救了他,他受伤极重。先前多亏他指挥我们上了此处,又做各种防御安排。”
初十四点头,走到仇大身旁:“你可还好?”
仇大微微抬头:“不、不好。”
这个回答让初十四一愣,但仇大才说完这两个字,整个人便向着旁边倒了下去。
初十四望着他跌倒在地,抬脚轻轻地踢了两下:“我真是多余来问你一句。”
回头叫了两个士兵,让他们小心些,把人抬下去。
陆陆续续地,百姓们跟杨仪都下了山岗,因为天色已暗,来不及如何,便要赶路。
只不过杨仪是要往北去的,正跟百姓们背道而行,只是这些百姓因知道她是永安侯,极舍不得,将杨仪围住,眼巴巴地。
杨仪问过了路,心想从这里向南,至少还要走两个时辰才到小县,这些百姓们多都是衣衫单薄,又有孩子,走夜路如何安全,就算派官兵护送,也令人揪心。
如果返回的话,一个时辰不到,便是叫“望凤河”的小城。
于是便同他们说,让他们暂去望凤河过夜。
本不知这些百姓们愿不愿意,谁知才开口,大家便嚷嚷:“永安侯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杨仪心中感慨,便又叫他们把孩子等送到车内,又有些走不动路的老弱、妇人等,会骑马的,就把那土匪的马匹拉过来,让他们至少能够省些力气。
初十四意犹未尽地道:“可惜,倘若天黑的不这样快,还不一鼓作气灭了这作恶的山寨!”
毕竟天色暗下来,地形不熟而向山上进攻,可是兵家大忌。
夏绮见杨仪的车内塞满了孩子,还有个受伤不醒的人,便对她道:“你来,我们骑一匹。”
之前在京城两个人也是同乘过的。杨仪略一踌躇:“好,姐姐等我片刻。”
她悄悄地拉住决明,让他好生跟这些孩童在车内,决明答应了。
杨仪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塞在了昏迷中的仇大口中,又给他喂了些水。
那边决明正要上车,忽然转头。
艾静纶对这个少年也颇感兴趣,见状问道:“你看什么?”
决明不回答,而抬手默默地指着东南的一处高地。
艾静纶跟夏绮都扭头看去,连初十四也察觉,忙跟着向那边张望。
然而落木千山,寒林矗立,那边也是彤云黑树,静悄悄地,竟连只鸟雀都不见踪迹,竟如同是一副沉寂安静的水墨画卷。
哪里有什么异样?
别人都不晓得,豆子抬头看看,掀动鼻子,终于也汪汪地叫了两声。
艾静纶看看着一人一狗,笑道:“你们不会是想去那里玩儿吧。”
决明缩了缩脖子:“不,我不去。”
初十四眯起眼睛又看了会儿,看不出如何,指挥大家上马的上马,开始赶路。
而就在初十四等簇拥着杨仪一行向前离开后,那边高地上,从树林后慢慢地走出几匹健马。
马背上蒙面带刀的汉子们拧眉,死死地盯着底下。
其中一人惊疑道:“怎么回事,那少年竟发现了我们?这怎么可能?”
他们特意选的是下风处,能够尽量听见那边的响动,同时隔着很远,期间翻山越岭,还横亘有一条小河。
而且他们又极擅长隐藏,那个看着很不起眼的少年,为什么竟会在千山万树之中,一下就发现了他们?
先前决明看一眼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凑巧而已。
直到决明伸手指了过来,就算几位都是久经沙场见惯风云的,竟也在瞬间胆寒心惊,急忙遁入树林。
中间那看似为首之人道:“怪不得北境乱成这样,兀自乱而不倒,大周果真是能人倍出。”
旁边另一个道:“是啊,一个永安侯,一个薛十七,如今又有一个怪异少年……还有方才赶来相救的那几个人……”
中间那人道:“方才来的其他人倒也罢了,带兵那个是西北牧东林身边的人,牧东林所图不小,称霸西北不足,还要伸手到东边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目送车驾远去。
望凤河是个只有一千余人的小地方,连城墙都是破破烂烂的,幸亏它的位置不算险要,又且穷的叮当响,所以历来兵灾未必卷到这里,土匪也极少光顾。
士兵们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来了贼寇,吓得狂呼乱叫,想要敲锣示警。
初十四只能叫人先押住他们,挑起灯笼,喝道:“看明白,我们是从武威过来的,永安侯在此。”
士兵起初还在挣扎,听见“永安侯,武威”,顿时立住了,惊呼:“永安侯,是永安侯吗?”
一些跟随而来的百姓们叫道:“当然啦!永安侯路上救了我们!这还有假!”
这士兵的惊骇顿时变成狂喜,赶紧派人去告知县官,吵吵嚷嚷之中,城中百姓们也知道了。
望凤河贫困,尤其冬天,到了夜间,百姓们怕冷又怕熬费灯油,所以一旦天黑就要入睡。
此刻听见了动静,也不顾冷了,纷纷跑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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