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听了也觉骇异,又听小孩儿这般天真,便道:“我自然不怕。”
小山奴拉着她的手,有些骄傲地挺胸道:“姑姑,我也不怕!当时要不是他们拦着我,我早就捡回来了!”
“你捡那个干什么?”杨仪吃惊。
小山奴道:“父亲说姑姑最厉害的,我就想着拿回来给姑姑看看,姑姑一定可以认出那是谁的!”
杨仪哑然失笑。
带了山奴回到院内,不多会儿,邹其华跟金妩又来探望。
邹其华有些歉意地说道:“我担心这孩子又聒噪着你。他今儿在外头疯玩了一天,竟不觉着累,你的身子跟他可不一样,不要惯着他。”
小山奴缠磨了杨仪半天,此刻终于有点累,打了个哈欠:“我跟姑姑说了狗子发现一只手的事。姑姑一点也不怕。”
邹其华一震:“你这孩子,偏记得这个!”
金妩在旁道:“对了,我下午隐约也听说,在什么翰林学士家里发现了一只手,我只当是胡说,难道是真的?”
“不是翰林学士,”邹其华无奈,就说了实情。道:“目下他们怀疑,是穆家的私逃了的那个丫头,不知怎么被人害了……正满京畿的寻人呢。”
两个妯娌坐了片刻,邹其华见小山奴困倦难禁,便先告辞,小山奴临走还说:“姑姑我明天来找你。”
金妩倒是没有跟着一块儿去,送了邹其华,回来坐下,她打量杨仪,目光有些闪烁之意。
杨仪依稀瞧出她仿佛有事,便问:“嫂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心里觉着,多半是杨佑持那药铺子的事。
金妩张了张口,终于笑道:“哎哟,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多日不见你了,这一时回来,就想多说两句……只是你必定累了,还是先歇着……横竖回来了,改天再说。”
她站起身来,说着就往外走。
杨仪看她神色闪躲大不自然,只是不便追问,只好跟小甘送出了门。
等关了院门,孙妈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杨仪沐浴过后,总算又觉出乏累来,倒在躺椅上一动不动。
小甘给她擦拭头发,突然想起那房子的事,忙问杨仪是不是跟薛放说了。
杨仪却早忘了,笑道:“罢了,也不用问,既然他要买,那就随他怎样都行。”
小甘笑道:“姑娘就是太宠十七爷了。”
杨仪一怔:“这是什么话?”
小甘望着她颈间那一点红,方才伺候沐浴的时候,却发现身上也至少有两三处这样的痕迹……还都在那不可说的地方。
小甘起初还以为是不小心碰伤,后来才反应过来,可是……竟想象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若不是太宠着薛放,又怎么能叫他这么为所欲为。
小甘怕说起来,让杨仪窘迫,便道:“怎么看着二奶奶今晚上有话,可没说出来。”
杨仪若有所思道:“我也发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铺子如何。”
当天晚上,杨仪睡了有半个时辰,依稀听见仿佛哪里传来一阵嚷闹的声音。
她翻身向外看,正小甘也惊醒了,披衣向外听了一阵:“怎么好像是二房那里传来的?”
杨仪坐起来:“是二哥哥他们?”
小甘又听了会儿,那声音却渐渐地低了下去。她便回头道:“没事儿,姑娘睡吧。”扶她重新躺倒,掖了被子。
次日早上,杨仪起身,洗漱更衣。
练了八段锦后,吃了早饭,出门往老太太房里请安。
走过月门,迎面却见金妩揉着眼睛低着头,带着丫鬟往外走。
杨仪叫了声:“二嫂子。”
金妩回头看是她,就站住了:“你起来的早,是要去老太太那里?”
“二嫂子去哪儿?”
金妩的眼皮红着,显然是昨夜大哭过,蔫蔫地说:“我也是要去跟老太太跟大太太说一声,我要回娘家住几天。”
杨仪想到昨晚上的吵嚷:“怎么了,是跟二哥哥吵架了?又为了什么事?”
金妩低着头,半晌才道:“我昨儿本来想跟你说,只是你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有些不好开口,现在……倒也不必说了。”
杨仪一听,这好像不关铺子的事,于是道:“到底是怎么了?我以为是为铺子……难道不是?”
金妩苦笑:“什么铺子……是为了、为了子嗣。”最后两个字,声音很低。
“子嗣?”杨仪震惊。
既然开了口,金妩也不再隐瞒,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跟你二哥哥成亲这么久,居然……都没有个一子半女,之前以为都年青,时候不到就罢了,可是……”
先前老太太又说起这事,昨儿晚上,杨佑持就随口提了一句。
金妩道:“先前也还罢了,如今外头要弄铺子,你整天越发都在那上头,哪里有机会弄别的。”
杨佑持笑道:“我倒是有心,只是你规矩多,弄来弄去,把人的兴致都弄没了!”
金妩皱眉道:“你说什么!叫你洗一洗,怎么就是规矩了?亏你是太医世家出来的……好好的这竟成了‘规矩’!”她说了这句,有点儿疑心:“你怕是这阵子在外头,看上了什么脏的臭的,就又嫌起我来了?”
杨佑持忙道:“你又多心了吧?我就说一句而已,你就想起这些有的没的。不就是子嗣么?我洗,我洗行了吧?”
说着叫丫鬟备水,果真自己去清理过了。
金妩见他这样,这才转怒为喜。于是放下帐子。
杨佑持洗漱之后,爬上了床,两人行周公之礼,只是不知何故,他总是出不了。
弄了半晌,金妩的兴头都没了,因催促:“你快些!”
杨佑持急得汗都冒出来,一味动作,那汗渐渐地又凉了。
听她仿佛不耐烦,便道:“你只管催,累的是我,你好歹也动一动,你换个样子,我恐怕还能出来……”
金妩闻言不由更加惊怒,便把他推开:“什么换个样子!你要什么样儿?”
杨佑持已经软了,白忙了半天,只有一身冷汗,肝火上升。
又被她推开,便在旁没好气的说:“这么冷冰冰的,谁受得了。”
金妩猛地就踹了他一脚:“你说什么?你以为这是在窑子里?且找那不冷的去!”
这一脚差点儿踹到杨佑持的命根,他吓得一躲,怒道:“你还别说……要这么着,我就真听老太太的话,我也不用叫哥哥或者二叔给看,我只管纳几个妾,保管要多少孩子有多少。”
这一句话简直像是在捅刀子,金妩如何受得了,当下便扑打起来。
两口厮打吵闹了一阵,夜晚间声音传的自然响亮,杨佑维那边先听见了,邹其华听声气不对,忙推他出门查看。
杨佑维披衣出来,喝问了几句,叫他们不许吵闹,万一再惊动了老爷就不好了。
金妩只觉着十分委屈,呜呜地哭,却不敢跟杨佑维嚷嚷。杨佑持也只自顾自恨恨地,披了衣裳,找了个小书房窝着去了。
金妩自然没提细节,只说两人因为这个闹得不快。又道:“昨儿晚上我去找你,本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件事,你毕竟跟那些男人不一样……我想你或许给我、号脉看看,到底我……有没有事?”
这几年她一直没有动静,嘴上虽不饶人,心里却还忐忑不安。
只是昨儿晚上话到嘴边又不敢,心里惴惴地想:万一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那怎么办?
嫁了人的妇人,若是不能生产,那除了下堂……除非是给杨佑持纳妾了。
杨仪这才明白金妩昨儿晚上的脸色神情,竟是为了此事,先宽慰道:“不碍事的,二嫂子别担心。”
拉着金妩到旁边,稍微在她脉上听了一会儿。
金妩满面紧张,那脸色,就仿佛在等待她裁决自己是否有罪。
杨仪撤手,笑了笑:“哦,二嫂子没事儿,我听你的脉稳得很,没有大碍。”
金妩一听,简直像是云开雾散:“真的?”
杨仪道:“夫妻间尚无子嗣,有许多缘故。回头……我叫大哥哥给二哥哥把把脉,看看到底怎样。”
金妩连连点头:“好好。”吁了口气,有几分得意:“我就知道不是我的事儿!”
正说着,就见杨佑持从后走来,金妩一眼看见,便对杨仪道:“我先走了。”
杨仪道:“二嫂子别赌气了。”
金妩摆摆手。
她前脚去了,杨佑持后脚过来:“她跟你说什么了?”
“二哥哥好好地,怎么跟二嫂子吵闹起来了呢。”
“我跟她争执?简直是个母老虎,你看看!”说着把捂在颈间的手撤下。
杨仪这才发现他脸颊往下,有两道抓痕,显然是给金妩挠出来的。
“我没把她休了,已经是造化了,还跟我吵闹,竟动了手了!”杨佑持抱怨道:“仪儿,你说我的脾气还不好吗?”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杨仪更加是管不了这些,只道:“二哥哥别只管嚷,既然症结是在子嗣上,就解决了就是了。”
杨佑持目瞪口呆:“她、她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我毕竟是大夫,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二爷的脸有点儿红:“真、真是个……唉!干吗跟你说这些。”
杨仪道:“二哥哥,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你若不肯,就叫大哥哥来。”
杨佑持瞪起了眼睛:“给我把脉做什么?难道问题出在我这儿?”
“号脉之后兴许就知道了。”
杨佑持嘶了声,拧眉看了杨仪片刻:“罢了,回头我得闲去找大哥哥吧。就不劳烦你了。”
“二哥哥,”杨仪叮嘱:“别讳疾忌医啊。”
杨佑持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可真不把你二哥哥当外人。”
这两夫妻去后,小甘嗤地笑了:“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姑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二爷跟二奶奶看着都……没什么不妥又年纪轻轻的,为何竟一直无子?”
杨仪道:“这个,不好说。”
金妩以为杨仪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这些自然不好开口。
殊不知问杨仪这个,却更是问对了人。
前世杨仪因为“求子”,暗中不知翻过多少医书杂书,能找到的几乎都看过,吃那些药,更是如神农尝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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