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仵作听到这里便道:“就是说呢!我原先把他放在井里,阴阴凉凉又有水汽,至少苍蝇不至于这么多,烂的也轻,那位陈小爷跟宁旅帅非得叫我把他放在这里,若还不赶紧埋了,哼……”
宁振反应过来:“罢了,干你的活儿吧。”
杨仪同薛放转了回来,又盯着猪婆龙的大嘴。
她试着比量了一下猪婆龙的牙齿,那枚前齿有她大半根手指之长,且极锋利。
这会儿牛仵作切着猪婆龙的肚子,宁振有些紧张地注视。
杨仪若有所思道:“我虽不知道这猪婆龙是不是食人怪,但是那边那位腿上的伤……绝对不是它咬出来的。”
宁振意外,牛仵作手一停,两人都看向杨仪。
薛放问:“如何知道?”
杨仪道:“那腿骨上的痕迹跟伤口的痕迹,跟猪婆龙不相干,若我看的没错,那是人的嘴咬出来的。”
宁振大惊:“人?这……怎么可能呢!”
牛仵作却深吸了一口气,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
他手上再度用力,终于把猪婆龙的肚子完全剖开,血水一涌而出,顺着桌子滴滴答答,同样滚出来的还有几样脏器,最显眼的是硕大而隆起、黏糊糊的……那是猪婆龙的胃,里头显然是有东西,才会如此的巨大。
薛放忙把杨仪往后拉了拉。
宁振只觉着惊心动魄,正这会儿,门口上人影一晃。
原来是陈献到了,一看这情形,十九郎摩拳擦掌:“还好我没有来迟。”
牛仵作换了一把刀,咬了咬牙,重新上前将猪婆龙的胃小心翼翼地切开。
而随着那胃被打开,里头的物件冒了出来,湿漉漉,圆滚滚,又仿佛有点毛茸茸的,黑白不均。
冷眼一看,活像是个被泡了太久的人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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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一只加更君
◎猪婆龙的复仇◎
要不是知道杨仪的脾性, 薛放真想给她捂住眼睛,最好是把她搂进怀里。
不过,杨仪虽用不着, 薛放心想,要是反过来也是可以的。
可惜这些话无人知晓。
杨仪正盯着那猪婆龙胃里翻出来的东西细看, 可惜了那种专注的眼神, 竟是盯着一只凶兽。
同样大感兴趣的还有陈献, 起初他睁大双眼:“这难道是颗人头?”
牛仵作在旁端详了会儿:“不, 这不是。”
杨仪抱着双臂道:“确实不是。”
宁振正捂着口鼻, 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就夺路而逃。
又见其他几位岿然不动如泰山,他也只能强作镇定, 站在薛放陈献身旁。
此刻听他们说不是,忙问:“不是人头,又是什么?”
陈献耐不住, 靠近了仔细一打量, 哑然失笑:“这……哈, 真真吓了人半死,竟是这个东西!”
薛放不愿意去看, 只悄悄地靠近杨仪耳畔低低地问:“姐姐, 那是什么?”
杨仪察觉他的气息喷在脸颊跟耳畔,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你细看, 是有翎毛的。”
“翎毛?”薛放双眼微睁:“难不成这是个……”
这会儿牛仵作已经又取了一把钩子, 用刀把那物拨拉了会儿。
原本被鳄鱼胃中的粘液包裹的东西总算有点舒展的意思, 散开, 露出了长长的脖颈, 耷拉的翅膀, 原本肥嘟嘟的躯体……这竟然是一只蜷缩一团的水鸟!
宁振先松了口气:“果真不是人头。”
他本不是胆小的人,可方才那一瞬,把他惊的够呛。
陈献摸着下颌:“再看看还没有别的?”
牛仵作小心翼翼地搜检猪婆龙的胃,找来找去,又翻出了半是消化了的鱼、虾等物,其间竟还有三只烂乎乎的青蛙,一只灰皮的老鼠。
陈献道:“这家伙还挺能吃……这都是什么吃进去的?”
牛仵作估摸着说道:“这水鸟带毛,消化不易,可看这架势,应该是有个两天左右,这两只青蛙跟鱼大概是最近才吞入。”
一边说话,一边拨弄,却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的肉、肢体之类。
但也非是一无所获,牛仵作用钩子挑着一块不很大,黏糊糊的东西:“有了。”
陈献定睛:“这又是什么?”
牛仵作道:“是一块布料。”
宁振的双眼圆睁,猛地想了起来:“这衣料……我记得昨日被拽下河道的那船夫身上穿的就是这种!若不错的话,可见昨儿作恶的就是它了!”
他看向陈献跟薛放,道:“我去确认。”竟着急转身去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牛仵作说道:“虽说它胃里没有别的东西,不过这两天也没听说食人案子,想必之前就算吃过人,这段时间也消化了,无从取证。只是有了这衣裳碎片,如果真是昨日遇袭那船工的,兴许它还真是食人怪呢。”
薛放道:“倒也未必。”
大家又都看他,薛放道:“这只能证明它昨日袭击过那船工,毕竟方才……那具尸首上的痕迹可是人之所为。”
牛仵作好奇起来,看向杨仪:“杨侍医,为何确定那是人嘴咬出来的?”
杨仪道:“人的牙齿跟动物的牙齿自是不同,我方才看过,腿骨上最明显的两道痕迹,显然是人的前齿所留下的。只是……”
薛放见她有疑虑之色:“只是怎么?”
杨仪回头扫了一眼那重被盖住的尸身,思忖着皱眉:“只是姿势过于古怪。”
牛仵作满面疑惑。旁边陈献问:“仪姐姐,你指的什么姿势?”
薛放不由瞪向他,却见陈献满脸无辜。
杨仪心无旁骛,问牛仵作:“只有这一具尸首么?”
牛仵作道:“多的很,只是这样的天气如何存的下?这一具也要赶快料理了。不过其他的验尸尸格,我都存在县衙,杨侍医若感兴趣只管去翻阅。”
杨仪道:“多谢。”
牛仵作问道:“方才杨侍医说尸首的姿势古怪?我为何没发现呢?”
杨仪一笑:“不是尸首,是他的伤……确切地说是那齿痕的方位。”
牛仵作皱眉。陈献等不得:“仪姐姐,齿痕的方位又有什么讲究?”
杨仪转身要走过去,薛放拉住:“别去,你说他也能听懂。”
杨仪想了想,只得抬手比着说道:“比方说这是他的腿骨,可那齿痕,是横着咬下来的。”
“横着?”
“对,”杨仪皱眉,尽量细想:“这尸首要是站着的话,留下这种痕迹非常难,除非是那凶手趴在地上的姿势才能咬留下来。当然……假如这尸首是倒在地上被啃咬,或许、还能说得通。”
陈献听着她说话,自己也跟着比划,仿佛在找合适的方位下嘴。
牛仵作一笑道:“确实,那尸首应该是先给活活吓死,又给啃噬的,这倒也说得通。”
大家说了这会儿,薛放道:“差不多了,走吧。”
这屋内的气味确实难闻,牛仵作望着桌上的猪婆龙:“这也该用不着了吧?把它埋了?”
薛放见杨仪没出声,便道:“回头我叫士兵来,先抬出去埋了了事。”
牛仵作道:“十七爷,别忘了那具尸首也一起埋了吧,留在这里太造孽,这么天热,再多几天只怕真的就聚气成毒了。”
杨仪听到“聚气成毒”四字,微微一震。
牛仵作对上她的眼神,一笑:“杨侍医该知道吧?尸气尸毒凝聚,有可能成为疫毒……那可了不得呢。”
杨仪点头,薛放见她同意,就说:“那就照你说的办。”
三人离开验房,往前而行。陈献道:“既然那死人是人的牙口咬出来的,那就奇怪了,猪婆龙为何袭击那人……之前又到底吃没吃人?也是谜,难道这案子里有两个凶手,一个是猪婆龙,另一个是……人?”
杨仪思忖的是,天热尸首不易保存,不然的话,多看几具,兴许会找出端倪。
正想着,只听薛放问陈献:“昨儿那个遇袭的船工是怎么回事?”
陈献道:“据说他是晚上在船上喝酒,那猪婆龙突然就从水里跳出来,把他拉了下去,救上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死了,两只胳膊血淋淋的,方才那胃里的袖子可能是那时候被撕扯进去的。怎么了十七哥?”
薛放道:“我们查的是食人怪,可这猪婆龙……方才仵作说,那只水鸟是两天左右,那就是在他袭击人之前就已经吞吃入腹了。
陈十九郎道:“是啊……那么大一只水鸟它居然能整个囫囵吞下去。”
杨仪却道:“十七,你的意思是,它吃了那么大只水鸟,本来饱腹,不会再去吃人?”
薛放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陈献一愣:“这……倒也未必吧?比如山中的老虎豹子狼,有时候就算吃饱了,也会去追人的。而且方才在城外打死他的那些村民们也说了,它差点把一个小孩儿拉入水中。之前还吃掉过一个小孩儿的手指。”
杨仪起初还静静听着,到最后皱眉:“吃小孩的手指?”
陈献道:“是啊,还有一个出海打渔的,失了踪,次日发现被啃的破破烂烂。自然也是它所为……更别提其他案子了。”
杨仪笑着摇了摇头。
陈献问:“仪姐姐,怎么了?”
杨仪道:“别的我不敢说,但你想想看,猪婆龙的嘴那样大,它张开嘴,就一定是大损伤,怎么可能只咬去小孩的一根手指?”
陈献眨了眨眼,回想猪婆龙那张血盆大口:“呃,万一那么凑巧,就给它的前牙齿磕碰去了呢?”
薛放道:“哪来的那么些凑巧。多大的孩子?那只水鸟它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吞下,万一是个两三岁的小孩儿,只怕整个还拽进去了呢!一根手指对它来说塞牙缝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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