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向着夏绮行礼,夏绮却对陈献道:“你还记得这位仪姑娘吧?”
陈献乖巧的像是邻居家的公子,欠身道:“是的表姐。上回见过的,只是如今换了官袍,一时不敢认了。”
“嗯,我正是想让你亲眼看看她穿官袍的样子,免得你总小看女人。”
陈十九眼神无辜,一本正经道:“表姐,我从没有这种心思,我总来都觉着女子很不可小觑,就说表姐,那也是花木兰一行的。”态度诚恳的让人忍不住想表扬他。
“那倒也是未必,”夏绮笑看他一眼:“只是我知道你不像是外头那些轻狂人,不过说说罢了。”
说着夏绮又叫陈献跟杨仪见礼,杨仪望着正伪装规矩的陈献,心里五味杂陈。
昨日来去匆匆,没来得及跟夏绮细说。
今日她来得早,又不用看诊,距离进宫还有半个多时辰,总算能坐下说话。
杨仪就问起跟赵家的事情,本来她不敢开口的,只是夏绮如今心胸开阔,并不再似先前郁结不快,她才肯问。
夏绮说道:“我也是后来听说,本来他们家因为我有着身孕,不肯答应,是他们老太太做主,不许叫烦扰我,哼,若他们真的执意不肯,我宁肯没了这个……也不委曲求全。”
杨仪怕她惊扰腹中孩子:“慎言,慎言。”
因她两人说话,陈献就识趣地退到了门外,听到这里,就探头向内看。
夏绮笑道:“我说的是真话,大概老太太也估摸到了我的性子,恐怕鱼死网破,她只是还顾惜着彼此一份体面,不想彻底撕破脸。”
杨仪迟疑道:“我说句不中听的,那以后这孩子生下来,万一他们……”
夏绮道:“这孩子生下来,我会自己养,绝不会给别人。”
杨仪还有疑虑,夏绮对她一招手,杨仪凑近,夏绮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话。
“啊?真的?”杨仪惊愕。
夏绮道:“这主意我已经透给母亲知道了,到时候就算赵家那里起意,山长水远,有本事到那里跟我抢去!”
杨仪握住她的手:“可是,这般跋涉……”
夏绮道:“不碍事,我心里有数。就是有一件遗憾。”
“什么遗憾?”
“离了这里,自然就见不着你了。”
杨仪语塞。
同夏绮说完后,杨仪出了府门,正欲上车,就见陈献跟着跑出来:“仪姐姐!”
杨仪回身,陈献笑道:“我想去巡检司找十七,借你的车走一程如何?”
车中,陈献在她对面坐了,看看杨仪,又看看小连。
小连因不知他的脾性,之前看见他在里头那么温顺恭谨的,只当是个极有教养的小公子,虽然同车,却也不以为然。
杨仪却知道陈献是个不可貌相之人,往往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心里提防着,吩咐小连:“赶紧把那四气五味歌再好生地想想,务必尽快背熟了。”
小连本正时不时盯着陈献,闻言忙又皱眉闭眼地开始背诵。
陈献看的稀奇:“这丫头猫儿念经似的,背的什么?”
杨仪道:“我想教她们些医理上的事,兴许以后用得着。”
陈献惊叹:“仪姐姐愈发能耐了,真要教出来,那可是功德无量。”
“只是试试看罢了,能不能也看造化,”杨仪道:“对了,多谢陈旅帅昨日的药。”
“那不算什么,能帮得上自然最好。”
“听说陈旅帅不日要调回京内?”
“十七跟你说的,他可是什么都不瞒你。”
说到这里,陈献盯着杨仪,忽然问道:“仪姐姐,我想起一件事来,昨儿十七跟我玩闹,你做什么拉了他一把?”
杨仪没想到他竟留意到了,而且问出来,一慌:“啊,我是怕他没轻没重的。”只好把薛放的理由拿出来。
“真的?”陈献歪头看向杨仪:“可别是有什么其他缘故吧。”
杨仪心跳:“什么其他缘故?”
陈献笑眯眯地:“或许,你不想让十七哥跟我玩闹?”
“啊?怎么、怎么会呢?”他歪打正着,杨仪急忙否认。
陈献笑的天真:“我想你也该不是那样的人。难道我跟他玩耍就玷辱他身份了?”
“呵呵,”杨仪干笑:“这是哪里的话,你怎么会说什么身份?要论起身份,我才是不配跟你们在一起的人。”
陈献嗤地笑了:“我只是玩笑,仪姐姐你怎么当真了?何况什么‘不配’,在十七哥心里,你简直跟那……”
杨仪看小连正背的如痴如醉,便及时拦住陈献:“十九爷!”
陈献抿嘴笑道:“咦,你不叫我陈旅帅了?我比你小,以后你叫我十九就是了。何必这样见外。”
这时侯马车不知怎么慢了下来,陈献探头往外看了眼,正听见路边有人说那杀夫的案子。陈献思忖道:“今儿那方家娘子总能开了口吧,希望她能供出真相,我心里也是好奇着呢,所以才特意走这一趟。”
杨仪敛神。
对于这个案子,杨仪毫无头绪,并无印象。
就如陈献所说的那样,过日子哪里不会磕碰,尤其是夫妻两人之间出事,多半直接报官,然后顺天府就处置了,顶多只会在本地街坊嚷嚷两日,掀不起很大波澜。
而且是发生在南外城的事,京城内更加不闻。
故而杨仪对此事的首尾竟一概不知。
到了街口,陈献下车,临行说:“仪姐姐得闲也过来,我告诉你案子的事。”
他不说那些惊人之语,娃娃脸嫩嫩的,透出几分灵秀可爱,看着就很惹人喜欢。
杨仪目送他离开,暗自叹了口气。
等到了宫门口,才下了马车,就见也有一行人正出宫来。
杨仪瞧见那行人的做派,赶忙拉着小连退后几步,在宫道旁边侍立。
那出来的人早就看见了她,微微止步。
一个内侍上前:“杨侍医?请随我来。”
杨仪上前拜见端王。
端王殿下态度温文:“早就想一睹杨侍医的风采,今日竟不期而遇了。”
端王的身旁,跟着的是紫敏小郡主,此刻道:“王叔,杨侍医穿太医的官袍是不是很好看?她可不止长得好看,医术更加高明,简直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
“嗯,”端王将杨仪上下一打量:“果真是风姿超逸,仪表不俗。”
小郡主道:“这怎么是形容男人的话?”
“那你的才貌双全呢?”端王殿下呵呵一笑,又对杨仪道:“此处人来人往,并非说话之处,杨侍医且去吧,日后自然有相处之时,本王也有些医理上的事,再行请教。”
杨仪忙道:“不敢。”退后数步,请王爷跟郡主先行,这才进宫去了。
这边,端王跟小郡主各自上轿。
王驾出宫道向前而行,王爷隔着轿帘问侍从:“昨日顾府的情形,到底如何?”
昨日顾莜先前回到了府里,把顾朝宗大骂一番,又去了老太太房中。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儿,从小娇生惯养,百依百顺,此刻一通哭诉,老太太也无言以对,只好尽量安抚她。
顾莜又道:“甯儿从来都是个最听话的,今日的事必定有人害她,既然跟着出去的青叶都给打的半死,没理由放过另一个祸首。”
老太太忙道:“你说荣儿?倒也罢了。何必再生事。”
顾莜不依不饶:“她算什么东西,处心积虑地对付甯儿,在母亲跟前挑拨离间,这种祸水岂能饶她?”
当下命人把顾荣儿叫来。
此时顾荣儿正给府里二夫人徐氏叫了过去问详细,听见老太太房内来催,知道不好,却还镇定。
到了老太太房中,见顾莜坐在旁边,两只杏眼盯着她。
见顾荣儿衣饰平常,却不乏姿色,便冷笑喝道:“好个贱婢,你是前世的造化,甯儿才肯跟你来往,没想到你竟包藏祸心只想害她,你以为你能瞒得过老太太众人,你可瞒不过我。”
顾荣儿满面惊惶,赶忙道:“表姑姑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我怎么不懂你说的话,我对甯儿妹妹从来都……”
“你不懂不要紧,我只要给你个教训,免得你以为你算计得逞了,以后指不定还敢怎样。”没容顾荣儿开口,顾莜喝道:“这小蹄子一张嘴倒是伶俐,给我打烂了!看看她以后还怎么嚼舌!”
跟随她的贴身丫鬟都是这府里跟到杨家的,闻言上前,拉住了就要动手。
顾荣儿的丫头翠春急着要拦阻:“这件事跟我们姑娘不相干,姑奶奶可别冤屈了好人!”
“这个贱婢也不是个好的,”顾莜眼神一变:“哼,甯儿的丫头被打的半死,你却在这里没事儿人似的,岂有此理,给我把这小贱人一块儿打!”
一个嬷嬷伸手,“啪”地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顾荣儿脸上。
顾荣儿几乎歪倒在地,又给另外两个丫鬟抓住,左右开弓,一通乱打乱撕。
至于翠春则给拉出去,打起板子来。
屋内屋外惨叫连连,最后还是江夫人徐夫人一起出来劝,加上老太太也喝止了,才停手。
顾荣儿已经被打的脸颊高肿,嘴唇破裂,口中流血,简直面目全非。
翠春臀上受了伤,还好被拦阻的及时,没有青叶那样严重。
徐夫人派了几个丫鬟婆子,帮着把他们送回了顾家。
送他们的这些人不敢多留,到了门口就走了。翠春一瘸一拐,主仆两个相互扶持着进了门。
幸而顾家这里没什么多余的仆妇,门上的人不在,如今只有个老嬷嬷在头。
两人进到里屋,翠春忍不住哭着说道:“姑娘怎么样?”
顾荣儿反而不慌:“快去叫嬷嬷拿水,赶紧收拾收拾,父亲很快要回来了,好歹别叫他看出来。”
翠春见她脸颊都红而肿的要破了似的,自己也疼得腿都麻了,说道:“这哪里能藏得住?”
顾荣儿喝道:“不许哭!”见她动不了,自己叫了嬷嬷来,让打冰凉的井水。
两人一阵忙碌,擦洗了脸重新打理了头发,那边顾典吏却并没有回来,一问,竟是给顾朝宗叫了去。
翠春趴在榻上,慌张道:“姑娘,这必定是大爷告诉咱们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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