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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二更君
◎太后疑症,衙内赴死◎
太医院正堂。
林院首年近六旬, 两鬓微白,但比同龄之人仍显得年轻,气质极佳。
在他身前, 太医院的几位院判,各司掌事, 并当值的太医等分列两班。
杨登在左手下, 脸色不是很好。时不时地往外瞥一眼。
一个小内侍从外跑进来, 躬身道:“启禀院首, 杨院判跟杨家二公子陪着杨大小姐已经进了宫门了。”
林琅抬手, 小内侍退了出去。
林院首看向杨登,笑:“令兄今日轮休,竟还不辞辛苦亲自陪同。”
杨登忙道:“杨院判素来谨慎, 又不知何事,必是放心不下让小女自行前来。”
林琅依旧含笑道:“我看杨院判怕是多虑了。令爱不像是那种不知体统的,再说这太医院也不是龙潭虎穴, 不至于为难她一个小女子。”
“是。”杨登也没说什么, 只躬了躬身。
林琅左右看看在座众人:“自古有言,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只是对于医家而言, 并没有什么第一第二,唯有精进医术是正理, 若遇到比自己高明的大夫, 当即刻虚心请教, 以增益己身, 而非妒贤嫉能, 或非要比个第一第二出来。各位可明白?”
“院首教诲的是。”大家齐齐应承。
林琅道:“从杨太医之女进京, 有关她的事情不绝于耳,起初我也是不信的,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有何真能为,我同诸位都是在杏林里泡了大半辈子的,哪一个不是垂垂老矣,岂会不如个妙龄少女?然而此刻回想,这想法未免太过妄自尊大,片面之词了。”
杨登赶忙出列:“院首,小女不过是乱看了几本医书,略有点小聪明,再加上碰上点运气,如此而已。其实论起经验丰富断症明白,莫说是跟院内太医相比,就算是外头的坐馆大夫也是比不上的。”
林院首笑道:“杨太医也太过自谦了。这里一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岂会不知诊脉看病,并不讲究运气之说?”
说到这里,外间小内侍道:“杨大小姐已经到了正门。”说话不迭,已经听见了脚步声。
此刻在场的太医们,大部分人都没见过杨仪,此刻都不禁好奇地转头向外看,有些先入为主在心里有非议的,脸色便古里古怪。
凝视之中,先看到的是快步而入的杨达,猛然看这个“满堂荟萃”的架势,杨达都吃了一惊,回头看看身后,又赶紧上前几步,向着林院首行礼:“大人……”满是惶惑的语气。
林琅抬起右手轻轻地按了按,示意他暂且退下。
院首大人的目光越过了杨达,看向他身后出现在正厅外的那个人。
有点意外。
毕竟之前已经先听了形形色色关于杨仪的传说,比如她那个怀着身孕不告而别的传奇娘亲,比如她在外生活了快十六年才回府,比如她有时候会穿男装,行事独特,据说性格……也十分桀骜难驯。
当然,也有说她身体不好,风吹吹就倒。
这许多光怪陆离的传言汇集,让林琅心中生出一个很古怪的杨仪的印象,无法形容,但总之好不到哪里去。
对于在场大多数人而言,显然也是如此。
不料亲眼所见,众人尽数愕然。
这少女看着十分的秀美娴静,神情淡然,气质清绝,
虽然一看就知道有天生的不足之症,身量过于娇弱纤瘦,但神清气爽,有岭雪之风。
最重要的是,看着也不像是三头六臂、野性难驯的样子。
总而言之,这初见的印象,比之前在心底想象出的那个古怪形象要好的太多了。
对杨仪而言,这是她头一次进太医院。
简直是她以前所无法想象的。
虽然不知道林院首传自己来做什么,但对她而言,有生之年能够亲自到这天底下医术之集大成者的地方亲自一观,自然是难得机缘,难得的机会。
当看见正堂内那许多林立的太医——她的父亲当然也在其中,在所有人都愕然盯着她打量的时候,独独杨登是一双充满了忧虑的眼睛。
同样第一次来的当然还有杨佑持,二爷行了礼:“参见院首大人,各位大人。”团团敬了一圈儿。
杨仪仅仅向着林琅屈了屈膝:“参见林大人。”
林琅先向着杨佑持一点头,又向着杨仪微笑道:“免礼,仪姑娘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今日总算见着真人了。”
杨仪垂眸:“大人说笑了,实不敢当。”
林院首呵地一笑:“你也许正猜测,为何今日传你前来……”他放眼看了看两班的太医院众人,道:“他们,连我在内,之前都是有些不服气的,不明白为何你这小小丫头竟有如此盛名。”
杨登几次想要出列,勉强忍住。杨达皱着眉,自以为林院首大概是用意不善。
只有杨仪依旧面色淡然。
林琅看着她:“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你既然也是杨家出身,又精通医术,请你进来一见,并不为过。当然,也有些话想当面请教。”
杨仪眉头微蹙,听到“请教”,才道:“不敢,大人请说。”
林琅站起身来,从大桌之后转了出来,慢慢走向杨仪:“自你来到京内,到底做了多少事,且容我想一想……”
旁边的医教司院判道:“说起这个,下官倒也知道一二,首先是杨家老夫人久热不退的病症,然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赵家小公子的惊搐了。”
林院首点头:“嗯……”
旁边一位太医道:“西外城那里付老都尉的酒毒之症,还有当地民妇瞎眼复明,一男子面疮得愈,乃至于女童病危回生。”
林琅回头:“说的不错。”
又有一人道:“还有户部梁主事府小公子的胎毒痈疮……这件事,户部上下无人不知。”
林琅笑:“可还有么?”
众人面面相觑,林琅看向杨仪:“仪姑娘可有补充。”
杨仪疑惑:“不知大人为何提起这些事?”
“还有一件,也是西外城苏教习喉头紧闭药石罔用那件。”他望着杨仪,笑问:“你自己都忘了?”
杨仪道:“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正好他们的症状我还知道一二,这才能帮得上。”
“你说‘帮’?”
杨仪微怔:“帮他们疾病得愈……可以算帮吧。”
林琅仰头大笑:“你这个丫头,果真有趣。”
众人说话的功夫,杨达悄悄走到杨登身旁,似想问他到底如何,杨登脸色凝重,抬手向内指了指。
杨达不懂,杨登便把拇指微微露出,做了个手势。
他们在宫内行医,自有一套手势话术,杨达看到杨登的手势,两只眼睛也鼓了起来。
那边林琅笑过后,转头看向杨登道:“杨太医,你这女儿不骄不躁,有大将从容之风,我看正是个杏林中人,听说你先前不许她抛头露面,叫我看,这却是浅见。你们本就是太医世家,如今既然有这种人才,又怎可拘泥世俗偏见,不许她出门医治病人呢?我等为太医,满心所想自是如何的扶危解疾,岂有让这样一个好大夫不出门看诊的道理?”
杨登只得低头称是,杨达却明白这也是说给自己的,也跟着欠身。
林琅说完之后,便对众太医道:“你们也都见过了……今日算是认得,以后……兴许也有相处的机会,且先散了吧。”
大家彼此相看,都为林院首最后那句话惊愕,却不敢出声,只都先向后退了。
直到此刻,林琅才看向杨仪:“仪姑娘,你随我来。”
杨仪猜他今日传自己,不止是为了当众把她“吹捧”一番,见状不由看向杨登。
杨登跟杨达并没有就走,可又不敢上前跟她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
可杨仪实在看不懂他想说什么。
杨登本来想跟着杨仪,却给杨达拦住:“林院首显然是不想你我打扰……你何必自讨没趣。如今这样,就自求多福吧。”
他嘀咕了这句,又狠狠地对杨登道:“我说的话你就不听,整天放任她在外头胡闹,如今总算闹出事来,要真的捅破了天……”他一想到那个后果,连狠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把肩头往下一耷:“唉,只盼平安无事吧。”
随着林琅向内内堂,只见里间帐幔垂落,密密重重。
有两个内侍见林琅带人进来,便把一边的帘子略略掀起。一个内侍搬了个矮几过来,上头铺了一层黄缎,又有一个抱了个小圆锦墩过来放在边上。
顷刻,里间探出半只手臂,放在矮几的黄缎上。
林琅向杨仪点头:“你来,试为号脉。”
杨仪看看那只手,白腻丰腴,保养的极佳,显然是个女子的手,可是看指甲……又不像是年轻女子。
她心中狐疑,上前坐在锦墩上,抬手去诊。
杨仪静静听了一会儿,脸色凝重,慢慢缩了手。
林琅问道:“如何?”
杨仪回身,声音放低:“林大人,病人的六脉散虚,病已垂危,为何还要叫我诊看?”
林琅勃然色变,忙对她做了个手势。
帐子边上两个内侍却听了大概,悄悄地看了杨仪一眼,脸色不虞。
此次案发地点,非是青楼。
却在一处私邸。
薛放还未到近前,就觉着眼熟,回头看老关:“这不是昨儿来过的?”
老关也满脸诧异:“确实是……”
原来昨日把那真凶的影貌图张贴出去后,便引来了好几条线报,多的是捕风捉影的。
有说街头胭脂铺里的姑娘像,有说某某家里的丫头像,有的是真心觉着像,有的则是趁机胡说八道诬人名声罢了。
这一家也是同样,有人检举说像。
薛放亲自来查证过,原来此处的女子名唤霜尺,但她不是良家,也是在这里做迎来送往的买卖。
经询问,红绡阁案发之时,霜尺这里有个客人歇脚,只是那人是外地的,如今已经出京了,只先记录了名姓,待后查证。
寻芳楼的泗儿被害,并非晚间,而是傍晚时分,那时候霜尺出了门,带了丫鬟逛了会儿夜市,自然不乏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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