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画像哪里有这么简单的,涂涂改改,此刻还朦胧只有个轮廓。
薛放见俞星臣在旁一边办公务一边等待,料想无碍,自己便出了门,去找杨仪。
杨仪原先守着王蟾,诊他的脉,一边苦思冥想是否有解决之策。
不到山穷水尽,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先前王蟾醒来,被俞星臣蒙蔽以为自己可以被救的那感激的笑脸,让她于心不安。
她总要试一试的。
中午,杨仪吃了半碗粥,此刻正在客房内歇息。
小甘在外间打盹,恍惚瞧见有人进来。
正要出声,薛放向她比了个手势。
小甘努了努嘴,一眼看到屠竹在外头,才又露出笑脸。
她看了看薛放,又瞧了眼睡着的杨仪,抿嘴一笑,跑到门口去了。
薛放轻手轻脚地进内,看见杨仪的纱衣搭在椅背上,不由先摸了把。
走到床边,呼吸都轻了几分。
杨仪侧身睡着。
一只手搭在旁边,青葱似的纤纤手指,玉白色。
窄窄的肩,腰线处柔软地塌下去,腰臀之间如同最曼妙的山峦起伏。
她脱了鞋子,一只雪色罗袜歪斜,露出一抹莹白的脚踝。
薛放看着那点刺眼的白,蓦地想起在俇族寨子的时候,为看她的伤,他曾握过。
他的呼吸不知不觉急促起来。
手伸出,想再碰一碰……他心里笃定,此刻若是握过去,必定比那一次的滋味不同。
薛放看她合眸安睡,转头望着,竟慢慢伸手,手指轻轻地挑了挑罗袜的边角。
杨仪似乎动了动。
薛放急忙缩手,心虚地回头看向杨仪。
她并没有醒。
大概是因为天热,杨仪原本过于白的脸上有一点淡淡的红润,却偏是像是落笔在纸上画出来一般的眉眼。
薛放闻到一丝不知哪里传出来的幽香。
他看向她的唇上。
桃花颜色的唇,似开似闭,仿佛香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薛放心头悸动,他已经模糊记不得她的唇是什么滋味了,好像很软,还有点难以形容的沁甜。
当时也不知怎样,才一碰,就好像给弹开了似的。
他舔了舔唇,盯着那处,跟着慢慢倾身。
“唔!”
身后仿佛有人叫了他一声。
薛放猛地起身,赶忙退后几步,蒙头盖脸地解释:“我、我是……”
身后,无人。
豆子站在地上,轻轻地向着他摇了摇尾巴。
薛放瞪眼,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忙向豆子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不料豆子没体会他的良苦用心,反而靠近过来,似乎等待嘉奖。
薛放嫌弃地瞪它:“以后别指望再给你弄好吃的。”
才嘀咕了这句,身后杨仪道:“回来了?”
她缓缓起身,声音有点初醒的沙哑,透着几分罕见的娇慵。
半低着头,素手在眼睛上轻轻地揉过。
薛放回身,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已经是“两口子”,他是才从外头回来的丈夫,而她是等候在家里的小娘子。
薛放真想不管不顾冲上去,给她一个紧紧地拥抱。
或者,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啊?”屠竹跟人说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画好了?好,我立刻去禀告旅帅!”
音量颇高。
薛放跟杨仪来至俞星臣的正厅。
俞星臣正在端详面前一张画像,他旁边,是寻芳楼那婢女,还有画师。
婢女道:“是、是差不多的,已经是很像了。”
薛放正要上前,却又停下来,等杨仪靠近,才跟着走近,一起看去。
这是一张……颇为娇丽的女子的容貌。
巴掌大的脸,灵动的眉眼,看着有些可爱讨喜。
薛放盯着看了会儿,隐隐的似曾相识。
他以为是自己在青楼里见过类似的脸,赶忙回想,却都毫无印象。
俞星臣看看薛放,又看看杨仪,她的脸才用清水洗过,鬓边发丝还是湿润的。
肌肤还带些水的润泽,显得极嫩。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便是如此了吧。
俞星臣垂眸:“让王蟾认一认,如何?”
薛放道:“他不是不记得了吗?”
杨仪思索:“虽说不记得,但如果有外物刺激,倒也未必,可就怕……对他没有好处。”
俞星臣道:“要是能找到伤害他的人,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杨仪不再出声。
王蟾服了药,总算安稳睡了一觉。
他的精神比先前好太多,这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好转了,毕竟头疼大大减轻,而且也不做那些噩梦了。
直到俞星臣进内,给他看那张画。
起初王蟾还只是呆呆地,过了半晌,他突然睁大双眼,眼神骇然:“她、是她,就是她!”
俞星臣跟薛放都定了心,果真这一趟没有白忙。
只是过了会儿,王蟾又道:“衣裳……”
俞星臣问:“衣裳如何?”
王蟾抬手摸头:“衣裳不太对……”
俞星臣跟薛放对视,都觉着这王蟾是不是又要病发了,认人而已,看脸对就是了,说什么衣裳?
果然王蟾又开始自言自语,杨仪在门口听见不妥,急忙走了进来,喂他吃了两颗药丸,尽量安抚。
王蟾抬头看她,嘟囔说:“不是我杀的。”
他的眼神充满了惶惑无助,杨仪点头:“知道,凶手另有其人,放心吧,很快就会将真凶捉拿归案。”
薛放把那画像交给老关:“再拿去红绡阁跟寻芳楼,叫他们认认是不是这个人,尤其是最近有没有见过。若确认无误,就再多画几份张贴出去,京内通缉,就不信找不到。”
老关前脚领命才去,门上又来报,说是王蟾的家人寻来了。
俞星臣正要走,却见杨仪站在门边上出神,他止步:“你想救他?”
杨仪低头,她当然想,只是没有法子。
她问:“如今他的家里人来了,俞大人想如何处置?”
俞星臣道:“最好的法子也许是把他送回去,让他自生自灭,如果人死在这里,又将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杨仪闭上双眼,心头一阵寒意,不只是因为俞星臣的处理方式,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她能救,自然不必如此残忍。
杨仪没开口,俞星臣却已经明白:“你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你,他只怕早就性命不保。”看看她的神情,俞星臣忽地又道:“或者,可以开诚布公,把所有都告诉他的家人,以及他本人,到底如何,看他们自己选择。”
杨仪怔住:“你的意思是?”
俞星臣道:“你应该也想知道将那银针拔了出来,他到底是生是死。往好里想,也许他命大呢?”
杨仪还没回答,俞星臣已经吩咐副官:“请王蟾之父偏厅说话。”
他显然已经拿好了主意。
花魁被杀案的真凶是个女子,这件事顿时又引发了京内热议。
那真凶的形貌被张贴在显眼之处,每个经过的人都要多看一眼。
下午,王蟾之父在房间内守着儿子。
俞星臣已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王父,并且说了摆在他们面前的两条路。要么拔出针,要么就回家去。
但他同时提醒王父,王蟾的情况很不稳定,弄得不好,他会跟王六似的狂性大发。
王父原本当然是要带王蟾回家的,毕竟拔针的话,可能立刻就死,没有任何一个当父母的可以面对这个。
可俞星臣的提醒,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一下午,巡检司格外忙碌。
杨仪已经回府去了,在俞星臣做了决定之后。
她心里感觉很不舒服,既然呆在这里也无能为力,杨仪决定先回杨府,或许再去杨登的书房多找几本书,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法子。
她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想试一试,总比干坐着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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