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登听见“病人”,心一宽,又见他要打马离开,复觉着不妥:“什么病人?你说明白些,仪儿未必能治,还有她的丫头都不在……”
薛放笑道:“用什么丫头,我难道还伺候不了?”
杨登想拦他,但那小子已经一抖缰绳,马车往前狂奔。
“十七,十七!”杨登垂死挣扎地叫了两声,毫无用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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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一只加更君
◎他的相好,打横抱起◎
先前杨仪车内听见薛放声音, 心潮如涌。
在茶楼出来的时候她惊鸿一瞥,本是看见他带人离开,呼之不及, 只当错过。
不过既然见他无恙,倒也罢了。
如今听见薛放拦路, 还以为是到底自有天意, 又“巧遇”了。
她本正听着他跟杨登说话, 直到那声“仪姐姐”, 突然叫她无法按捺。
这才掀开半边车帘, 为的是让他避雨,也是为叫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叫他只管放心。
哪里想到薛放的意思不仅于此。
在薛放把那车夫拉下, 自己跳上来之时,杨仪还不知发生何事。
直到杨登询问,薛放说什么“急症的病人”, 杨仪才知道他想干什么。
当下忙挪到车厢边上:“旅帅……”
一声还没叫完, 薛放一抖缰绳, 挥鞭,鞭子当空甩起漂亮的鞭花, 发出清脆响声。
那马儿生恐给他打到, 即刻迈步四蹄往前奔去。
杨仪被这么猛然一颠,整个人向后晃去, 几乎扑滚在车内。
等爬起来后, 马车早离开原地十数丈了。
这时侯一阵急雨降落, 哗啦啦, 原本热闹的街上顿时人影寥寥。
杨仪重又挪至车厢门口, 把住车门:“旅帅!”猛地见他身上已经都湿了, 那底下要说的话是什么,居然都忘了。
薛放于雨中回头,整张脸被雨水绞洗的水淋淋,乌黑剑眉,星亮的眼,越发英武鲜明。
他随手抹了抹肆意的雨水:“你把门掩上,小心淋湿了。”
杨仪呆看着他,忽然想起来,赶忙又翻滚回车厢,果真从小桌底下找到一把雨伞。
她爬到车厢门口急忙撑开,谁知马车跑的快,加上风吹雨,这一掀几乎把她掀飞了。
薛放瞥见,惊心动魄,忙张手往后一挡,一边攥住她的手臂:“闹什么?你瞧你……”
那风鼓着伞,把她两只大袖也都吹的飞扬,锦缎的裙摆斜斜掀起,整个人像是风中飘飘摇摇的一支芰荷。
杨仪惊魂未定,急着把伞向他头上靠,薛放看她一眼:“你啊……”终于没说什么,只放慢了马速,把伞接过去:“快回去。”
杨仪见他乖乖撑了伞,这才忙又退了回去,才发现自己半边脸已经都被雨水打湿,衣衫裙摆也都被淋湿了一层,幸而没很透进去。
她找出一块手帕擦脸,突然想起一事,忙看向帕子上,却见并无胭脂的痕迹,这才放心。
这还是因为有小甘在,早上伺候她洗漱后,梳头描妆,一应具全,若是杨仪自己是懒怠干这些的。
幸而小甘知道杨仪的喜好,便只淡淡描眉,只在唇上略微点了一点儿胭脂,脸上轻敷了薄薄的粉。
杨仪天生肤白过甚,敷不敷粉倒是其次,只在小甘看来,再于两颊上点胭脂,那气色必定更加,自然也更好看,可杨仪因为记得上次给薛放擦脸擦下了胭脂,被他“取笑”,她觉着难堪,便坚持不肯。
如今被雨淋湿了,触动杨仪的心事,她想反正一边的妆都花了,索性也不用再描补,一股脑把另一边的眉黛跟唇上的胭脂都擦了去。
反正当初在羁縻州她蓬头素面不修边幅的样子,薛放也都知道,何必再叫他说什么“就知道你的气色不会这么好”的话呢。
这场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一刻多钟,雨稀稀拉拉,总算比先前小了些。
薛放拐了几拐,他好像对于路也不是很熟,马车几次停顿。
趁着这机会杨仪掀开帘子往外看,却吃了一惊。
外头的屋子鳞次栉比,却鲜少高楼,民房低矮,透着简陋,有点像是出了城在城郊。
杨仪打量了会儿,明白了,这大概是到了西外城。
京城虽繁华,但也分不同区域,大体分为“内城”跟“外城”。
王公大臣们的住处多在皇宫附近,叫做内城,不管是杨家还是薛家,俞家,赵家乃至于夏家等,都算是朝中有官职有点地位权势的,他们都在内城区。
至于外城,便多是平民百姓所住,气派自然不如内城,甚至越是往外,越见贫寒。
她十分惊奇。原本薛放说有什么急症的病人,她只是半信半疑,毕竟谁知道他是不是心血来潮又要胡闹,故而弄个借口,如今见竟到了这种地方,难不成真的有病人。
可是薛放所认识的住在这里的,又是谁呢?
只听薛放喃喃了几句,好像在骂,杨仪隔着车厢门问:“怎么了?”
“没事,”薛放扬声,又道:“多少年没来了,忘了路。不碍事,我觉着就在这左右了。”
听了这句杨仪知道,他真的是要带自己去哪个地方,看诊的事怕十有八九。
此刻,有两个百姓披着蓑衣经过,突然看见一辆马车,便站在路边躲避,薛放勒住马儿:“劳驾问一声,昔日北边屯田付老都尉是不是住在这左近?”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叫道:“你是不是说那个醉鬼老付?”
薛放脸色一变:“什么?”
那人吓得退后一步,忙解释:“我们这里不晓得什么老都尉小都尉的,只有一个整天喝的烂醉的醉鬼,年纪很大了,因为他姓付,大家都叫他醉鬼老付。”
另一个道:“听说他以前确实是在军中的……不过没人知道到底如何。”
薛放吁了口气:“那他住在哪里?”
两个人不约而同往左边路上指了指。薛放道:“多谢。”
正要挥鞭,又回头看他们道:“以后不许这么称呼!付逍是有军功在身的,容不得人折辱!”
两人目瞪口呆,望着薛放不容分说的脸色,忙啊啊地答应:“知道了!”
薛放策马往前,不多时看到了一处门首,他笑道:“总算找到了,就是这儿。”
停车,双足落地,顿时底下的水蔓上来,把他的靴子浸透。
薛放吃惊地低头看了眼,原来此处水道低,方才那一阵急雨聚集的水流正从门前过,他回头看车上,正杨仪推开车门:“到了吗?”
薛放本来要接她下车,如今看这个样子,难道要让她淌水进去?忙道:“你先别动,我去叫门看看人在不在。”
踩着水靠前,见门槛的两块石头都松动了,斜斜地伸在那里,不小心过来只怕会被绊倒。
而面前的门扇,比他记忆之中更加破烂了不少,大概是经过风吹雨淋,原本的木色早褪了,只透出一丝白骨似的森然白。
门板上头大概贴过春联之类,可惜一看就不是今年才贴的,残存的纸都从喜庆的红变成瘆人的白。
薛放眉头紧锁,竟有点不祥之感,他抬手拍门:“付伯伯!”
谁知一拍,那门竟然应声开了。
薛放回头对杨仪道:“别动,我去看看。”
他一个箭步进了门内,只见院子里也是泥泞的很,只中间稀稀拉拉垫着几块,薛放踩着那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到了屋门口,却见屋门半掩,才一推,一股浓烈酒气冲了出来。
他抬头,却见屋子正中一个八仙桌,两张破椅子,桌上放着几个杯盘,地上却趴着个人!
“付伯伯!”薛放大叫了声,忙冲过去将那人扶起,却见他嘴角血迹斑斑,双眼紧闭,薛放忙试他鼻息,还好一息尚存。
他定了定神,赶忙先丢开付逍,转身出门去找杨仪。
不料正要往外,就见院门口处杨仪提着裙子正跳上来,薛放一惊:“等等!”踩着水冲过去,低头一看,果然她的鞋子跟裤管都湿透了!
“叫你等着!”薛放微恼,“怎么不听?”
杨仪道:“我……没事,不过湿了而已,里头怎么样了?我好像听见你的声气不对。”
薛放反应过来,刚要拉着她向内,忽然间满园泥水横流,他看看杨仪,目光相对的瞬间,薛放俯身,竟将杨仪打横抱起。
杨仪没想到如此:“旅帅,我自己能走!”
薛放咕哝了声,把她往怀中一凑,迈步向前去。
他原本还想踩着石头,谁知不知是脚滑还是情急,亦或者别的原因,几乎踩空,随着往前一个踉跄。
杨仪吓了一跳,感觉自己要被扔出去似的,想也不想,忙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薛放当然不可能将她扔出去,倾身的瞬间抱的更紧了,却感觉杨仪主动靠过来环住了他,一刹那,她颈间怀中的香气将他萦绕在内,那一抹白腻的脖颈几乎就在他的眼底,好像他再往前一凑就能……
“小心。”杨仪惊魂未定,嘱咐。
薛放定神:“哦……没、没事……”结结巴巴,脸上却无端地开始发热。
幸而还记得里头还有个病人,薛放三两步进内:“你快看看是怎么样?”
杨仪下地,忙上前给付逍诊看,见他脸色浮红,有点像是被水泡过那种不太正常的红里泛白,不用靠近便闻到浓烈酒气。
她听了会儿脉,便先用银针刺他人中,神庭,印堂等穴道,才吩咐薛放把人抱到里间炕上。
薛放照做,进了里屋,越发见家徒四壁,炕上只一床旧被褥,边角磨破,都透出棉絮来了。
他本想找块帕子给付逍把脸上的血渍擦擦,却只看见一块像是抹布的东西,偏偏自己这两天着急,竟没带手帕。
杨仪把自己的帕子拿给他:“用这个。”
薛放刚要接,忽然又推回去,自己撕了袍子一角,他的衣裳是湿了的,正合用。
一边给付逍擦血,一边问:“他怎么了?”
杨仪轻声:“他的血中带痰,六脉急数,应是有咳喘之症,他是常这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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