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让底下兄弟给陆泓松绑:“陆公子,你可真让我等好找,这不,不能光明正大找你,我只能用腌臜法子请你过来了。”
赵大嘴里说的好听,脸上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
陆阁老活着的时候,不要命才敢将他家公子绑过来,而如今人走茶凉,陆家再没有几个当官的,虽然不曾丢掉体面,却到底不如陆阁老在的时候了。
所以赵大等人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接着,他走到陆泓跟前:“我本打算等陆公子出门的时候寻机会请你过来喝口茶来着,谁成想你与个妇人悄悄在僻静处说话,便只能将你们这对野鸳鸯一道带过来了。”
木槿梳的发髻并非未婚少女的,所以一眼就能瞧出她是个嫁了人的妇人,赵大等人自己做多了亏心事,便以为所有人都同他们似的。
因为木槿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代女人,没有所谓名节大于生命的思维,陆泓却不同,他不想连累对方坏了名节。
陆泓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有事冲我来,别牵连无辜之人!”
赵大却转头问木槿:“你夫家在何处?合该让他看看自家妇人与旁的野汉子躲着人咬耳朵。”
见木槿不为所动,赵大看着陆泓道:“想必陆公子将来也要走仕途,倘若在孝期传出勾搭有夫之妇就不好了,若你识时务把该拿的都拿出来,我不光把你们这对野鸳鸯给放走,还能永远替你守着秘密,定然不会耽搁陆公子的青云路。”
赵大在吕首辅手下做了十几年的事,杀掉陆泓总归会惹怒陆阁老留在朝中的门生故旧,吕首辅尚且不愿意沾手的事,赵大怎么会去做。
对于赵大而言,只要顺顺当当把东西带走就成,他没有要陆泓性命的打算。
除非陆泓不识抬举逼他用旁的法子,否则赵大能不伤他性命就不伤他性命。
陆泓面色渐渐胀红:“你莫要信口雌黄,我行的正坐的直,不怕你们这些小人泼脏水!”
他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做个正直的君子,就算老师行事落拓不羁,然而他也是近几年才如此,对陆泓而言,名声坏掉比要他性命还难受。
赵大:“所以,陆公子赶紧将我要的东西交出来要紧,只消把该拿的拿到手,我兄弟几个准保不往外透漏半点风声。”
陆泓歪头不再说话。
别说东西不在他手里,就算在,他也会豁出性命保住父亲的心血,万万没有让它落到吕首辅手中的道理。
赵大拿他没办法,他心里着急把东西拿到手,又顾忌陆阁老的人脉,并不敢对陆泓下死手,所以两边僵持了许久。
次日,赵大照旧气哄哄从里头走出来。
他没好气地吩咐:“去弄副药来,别让人死在咱们手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泓伤势越发严重,如果真让他死在自己手里,吕首辅顶多在官场上多遇见些阻碍,赵大却会被推出去当顶罪羊、出气筒,就算为了保住小命,赵大也不会让陆泓死掉。
同样,崔家人早就报了官。
崔老爷本就在官场浸淫多年,虽说因为性子耿直的关系迟迟得不到重用,但在明州城却能说上话。
在明州城里,即使吕首辅自个儿过来,说话照样不比崔老爷管用。
因此,在他报官之后,官府自当尽心尽力找寻陆泓的下落。
赵大藏身的地方就在明州城内,眼见外头的风声越来越严,陆泓的嘴巴又严实,无论他用什么法子都撬不开他的嘴,赵大的焦虑一日胜过一日。
终于,待到第四日,赵大坐不住了。
刚把人抓过来时赵大就与同伙搜过身,陆泓身上并没有其余东西,想来也对,谁会把机要信封随时带在身上。
赵大预备先走出明州城要紧,走出明州城以后就算刑讯逼供闹出动静也不必怕的,实在不行还可以用陆泓做饵引崔家人拿出信封。
赵大有他的道理,既然陆泓在崔家停留长达半年之久,崔家人必定知晓此事,说不准东西就在崔老爷手里呢。
因此,赵大等人借助吕首辅的关系顺利带人走出明州城。
木槿和陆泓被绑在车上,身体□□草遮掩得严严实实,嘴里亦被塞上麻布,压根无法求救。
至于身旁的陆泓,只管更为糟糕。
他的伤势十分严重,加上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这几日一直断断续续发烧,实在教人担心。
走走停停好几个时辰,车终于停下来。
赵大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竟带着人躲进深山老林。
南方水草丰茂,周边多山壑丘陵的同时亦多林木,十分容易找到躲藏的地方。
赵大动作粗鲁地给陆泓上完药,嘴里小声嘟囔:“真晦气!”
赵大不过是吕首辅养的一条狗而已,寻常极难在吕首辅跟前露面,幸亏他祖籍在明州城才侥幸得到这个差事。
赵大乐颠颠把活计接过来。
如果将事情办好,往后在吕首辅跟前总能说两句话,自然不必担心前途。
谁成想陆泓半死不活,大半时间都在昏迷,他又不敢真将人给折腾死了,只能跟熬鹰似的慢慢熬。
赵大和底下四个兄弟将陆泓和木槿随意绑在树上,然后便离开几步商量对策去了。
那等没有主意的慌里忙张问赵大该如何做。
赵大本就十分焦急,他正发愁该如何将东西从陆泓手中套出来呢,听见话以后心里跟有无数只蚂蚁嗫咬似的,竟狠狠朝那人的屁股踹了脚。
“你个没用的狗东西,还不赶紧想法子把东西套出来!”
问话的人没料到头头发怒,赶紧缩到后头去。
旁边机灵些的献计说:“不如直接对他上刑,陆公子承受不住之后,还有旁边的妇人呢。”
他们与赵大一样是吕首辅的人,平日替吕首辅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明白再硬气的人也不一定能从他们的私刑里好生走出来。
吕首辅先后在明州城折了几十人,眼见不剩多少耐性了,倘若再拖下去,即使差事办成,他们这群办差的照样没有好果子吃。
赵大几人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焦急。
与此同时,木槿趁几人走开,赶紧叫醒陆泓。
陆泓吃力地睁开眼睛:“等夜里他们迷瞪的时候,你自己寻机会走掉便是,不用管我。”
他瞧四下无人,往木槿手中塞了个东西。
木槿低头看去,她手心躺着个格外锋利的男人发簪,毫无疑问是陆泓刚从头上扯下来的。
这个发簪是陆泓打陵城过来就备好的。
路上危险频发,手中的刀剑随时有可能被贼人收走,他便带了旁的东西防身。
发簪上头还有个隐秘的开口,里头装着迷药,无需入口,只要撒在五丈远以内就能把人迷倒。
被绑来几日,木槿只吃了几块馒头,整个人可谓虚弱无力,情况不过比陆泓稍好一丁点罢了,她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说话格外艰难。
“你呢?”
“我?我恐怕没机会活了,等你逃出去,让老师和师娘将我的尸骨运回陵城吧。”
他受的伤不至于危及生命,然而拖了三四日,身上伤口越发严重,即使后头有赵大不知道从哪里寻来到药,照样无济于事。
陆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如今跟木槿说话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他是没有力气逃走了,只盼木槿可以逃出生天,毕竟她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同此事没有半分关联,若害她与自己一道不明不白死去,陆泓就算到地底下都不能安生。
结果没等木槿找机会逃走,赵大等人却先行解开捆绑的绳索。
赵大死死掐着陆泓的脖颈:“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我东西在何处,咱们两边都能好好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在将陆泓捉来以前,赵大全然没想到看似文弱的读书人竟是个硬骨头,他软硬兼施就是没能撬开他的嘴巴。
陆泓脸上已经失去血色,他依旧死咬牙关:“我说了,没有你要的东西,我此番前来明州城不过为将家父生前珍藏的几副字画交给老师罢了。”
一旦把书信在高太傅处的消息让吕首辅知道,他们势必如同疯狗一样死咬着高太傅不放,到时候再想把书信呈到陛下跟前恐怕不容易,陆泓就是牺牲性命也要把秘密给守住。
赵大阴恻恻地笑了:“好啊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他将番椒水洒在陆泓的伤口上。
番椒属于刚传入中原的新奇物,寻常百姓很难见到,赵大还是从吕首辅处得来的番椒,听说番椒水格外辛辣,逼问人时将辛辣的番椒水洒在对方的伤口上,再硬的嘴巴都会被撬开。
木槿距离他们不算远,果真闻到辣椒的刺鼻味道。
然而她却没有精力注意辣椒如何,陆泓发出的闷哼声一听就格外痛苦,即使他死咬牙关,赵大几人依旧不肯轻易放过他。
木槿听着陆泓的声音格外心惊胆战,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如此硬气。
赵大试了好几个法子,最后连绑都没有绑,直接将衣裳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陆泓丢在地上。
“哼,现在硬气,等会儿你姘头受难的时候就说不准喽!”
木槿听罢,身体微不可查地发生了抖动。
她之所以被抓过来,便是因为不凑巧和陆泓在角门处说话,完全属于被连累的,被绑来就算了,后头或许还要受私刑,光想想就可怕。
陆泓再次陷入昏迷,压根没有给赵大发挥的余地。
赵大将木槿抓来:“既然陆公子不肯配合,只能让你这个小娘子受苦了,嘿嘿……”
木槿看着他脸上露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身体不可避免地僵硬。
“崔太太托我给陆公子传两句话,我同陆公子实在没旁的干系,你们抓错人了。”
赵大的手已经摸上木槿的脸庞。
他在外头辛苦奔波大半年,眼见同伴死的死、被抓的抓,心里比谁都压抑。
陆泓又像个锯嘴葫芦,半点口风都不肯透漏,赵大内里的暴虐全然被激发出来。
他与底下几个兄弟原本就是替吕首辅做见不得光的阴司事,侮辱女眷之事又不是没干过,何况眼前的小娘子虽说已经嫁了人,但生的好看,他又不吃亏。
赵大手底下的人同样半年多不曾近过女人的身,皆围到旁边来,眼睛里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光。
“让陆公子醒醒,总要让他瞧见才好。”
在他的吩咐之下,陆泓终于悠悠转醒。
陆泓挣扎着想要阻止,奈何他身体受创,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赵大开始还对陆泓颇有礼遇,眼见迟迟没办法从他手里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耐心渐渐被消耗殆尽。
他索性不装了,反正自己就是个刀尖舔血的草莽汉子,做甚装那劳什子斯文人。
见到陆泓如此狼狈,赵大嗤笑:“等会儿陆公子可要好生见识这个妇人如何侍候我们兄弟几个。”
陆泓脸色铁青。
木槿不过跟他说几句话而已,谁成想被牵连进来无法逃脱,陆泓心下十分愧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木槿受折辱,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阻止此事发生!
陆泓咬牙欲捡起地上的武器,他跌跌撞撞朝赵大几个人走来。
赵大全然没有将他当回事,反而与兄弟几人坏笑着等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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