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下次,以宫规处置。”朱至须得有言在先,常氏有好些不方便出面办的事,朱至却是必须一样一样的做到位了。
朱允炆再无异议,应下一声是。
朱至不再多留,起身让朱允炆自己处置他的人吧。
“二皇子,二皇子,老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皇子好。娶了郭家的姑娘,所有曾经红巾军的将领都会看在滁阳王的面子上给您几分薄面的,将来,将来有一天或许对皇子有利。”朱至一走,妇人立刻跪下,激动的冲朱允炆解释,解释她一番良苦用心。
朱允炆眼中尽是冷意,“滁阳王的面子。你以为这天下间还有多少人能记得滁阳王?郭惠太妃想让郭家的女儿嫁入宫中,你以为那是为什么?不过就是不想让天下人都忘了郭家。只有皇家中再有他们郭家的姑娘为妃,才能让他们郭家不至于被世人忘得一干二净。天下,早已是朱家的天下,朱家为尊,任何人都只能是锦上添花,没有任何资格和朱家花开并蒂。郭琪儿,那样一个蠢货,你怎么就认为她是我的良配呢?”
其实,朱至确实做到了,她打开了朱允炆的眼界,让朱允炆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以至于面对郭琪儿时,朱至和泰定帝的反应,与身边人的反应,立刻将彼此的优劣衬托得一清二楚。
朱允炆有时候不是不清楚,朱至也好,朱雄英也罢,就连泰定帝都对他有所防备。但是不管他们再怎么防备,从来他们都没有想过把朱允炆养成一个废物。
会思考,也有见识的朱允炆很清楚,别的人都不用说,单就一个朱至,他永远都斗不过。
而一但他动了相斗相争的心思,第一个出手的人就会是朱至,就像现在。
“我会送你出宫,连同你们。”朱允炆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不能一直让这些人留在他的身边,打着所谓为他好的旗号,做的却是挑起他们兄弟相争,父子相斗的事。
吕氏留下的人,不管是哪一个,纵然曾经让他所依恋的,都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他的人生,他的未来,更多在于他。
“二皇子,二皇子。”声声叫唤,一群伺候朱允炆多年的人如何也想不到,常氏容得他们到如今,最后容不下他们的竟然成了朱允炆。
“放你们出宫是为留你们一条性命,你们若是执迷不悟,必将为此付出代价。”朱允炆太清楚朱至是个什么样的人,警告一回,大家都聪明的收拾好残局,这件事就此掀过。
然而如果有人犯蠢,以为自己可以趁此机会达到某种目的,朱至看在朱允炆的面子上饶过朱允炆身边的人一回,却也只会是这一回而已。
朱允炆反省自身,他不在意泰定帝,不在意朱雄英和朱至对他的看法吗?
不,他在意的。
那么多年以来,朱允炆很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他能在宫中活得自在,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吕氏犯下的过错,都是因为泰定帝和朱雄英他们的庇护。
对他,不管是泰定帝或者是朱雄英和朱至,都对他无愧于心。
而如果朱允炆在他们的培养之下,一但变成跟吕家一样图谋诸多,贪得无厌的人,泰定帝会第一个容不得朱允炆。
泰定帝是朱允炆的父亲不假,可他不仅是朱允炆一人的父亲,也是朱雄英的父亲,更是大明的皇帝。
作为一个父亲,并不希望看到儿子相争,第一个先争的人,必为泰定帝所不喜。
可朱雄英地位稳固,从前他不需要容不下一个朱允炆,如今就更不需要。
朱允炆也曾问过自己,他敢跟朱雄英争吗?
扪心自问,朱允炆不敢!
正是因为这份自知,叫朱允炆对于身边的这些人,明了他们所打的主意后,毫不犹豫的选择把他们赶离。
第一次犯下的错,这些人可以打着为朱允炆好的旗号,朱允炆可以用不知来推辞,但有第二次,第三次,谁能再信他所谓的不知?
连身边的人都管不好,教不好,朱允炆又凭什么让人觉得,他可以值得信任?
“别再哭喊,否则你们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朱允炆下定决心,无意再多言,这就让人准备起来。
再想哭喊的人注意到朱允炆看着他们的眼神透着一阵的寒意,也就明白了,他们再求情也无用的,朱允炆已然做下了决定!
再吵再闹,不过是让他们彼此闹得不愉快,叫朱允炆对他们越发不喜罢了。
朱允炆这边要把宫里自小伺候的人全都放出宫去,理所当然禀到常氏那儿,常氏第一时间看向泰定帝。
泰定帝已然道:“去禀于太子妃。从今往后宫中事务都交给太子妃掌管。”
常氏闻之暗松一口气,泰定帝让常氏抱着朱允炌上来,从常氏怀里接过大胖儿子,狠狠的亲了一口道:“儿女养大了,就让他们帮忙担事。你既盼了那么久把儿媳娶回家,以后宫里的事让她操心。咱们就管好自己的那点事就好。”
“谢陛下。”常氏满心感激的冲泰定帝道谢。
泰定帝伸手抚过常氏额头的青丝道:“谢什么。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太多,我没少操心,你也操心。国家大事没办法,交不出去,我也只能继续费心,宫里的事,你不乐意管,就交给乐意的人管,多好!”
陈亘既然有野心,宫里宫外的事未必不能让她办出花儿来。
泰定帝就不管了,且让常氏自己高兴就是。
“毕竟是伺候允炆久了的人,不会是允炆一时动了气,意气为之吧?”常氏其实也不太乐意管朱允炆的事,但毕竟是伺候朱允炆多年的人,更是吕氏留下的,突然说要把人全打发了,常氏不太确定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泰定帝笑笑道:“允炆如今不小了。”
能想到利用别人达到目的的朱允炆,他早就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既然提出要把身边的人换了,证明在他心里,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都算是怎么回事。你啊,以前不管,现在也不必管,我们有数。”常氏无意为难朱允炆,泰定帝有数着。至于别的,大可不必常氏考虑,泰定帝有数着。
常氏忧愁道:“昨天晚上的事若是传出去,毕竟关系一个姑娘家的声誉。”
郭惠太妃一来,领着郭琪儿走了,虽然没有立刻把人送出宫,但也表明态度,绝不会再让那么一个姑娘出现在朱允炆面前。
不出现是不出现,并不代表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
再者,有些事既然是朱允炆身边的人有意闹出来的,他们都明白那是冲的什么。
常氏一提,泰定帝也想起这茬了。
郭家无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不代表有些人也没这个打算了。
朱允炆身边的人原本的盘算未必不能推行下去。
“无妨,嚼舌根的人杀一儆百就是了。”泰定帝心中警惕,同时也有了准备。
一个个安安分分不说那不该说的话也就算了,若是谁敢乱说话,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该提的醒常氏提了,泰定帝既觉得无须顾忌,她便不再提。
陈亘那儿饶是已经有了朱雄英的提醒,真正听到百川将泰定帝的意思传达,陈亘问上一句:“这就由我来接管?”
“是。既是陛下的意思,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百川面带笑容的回了一句,陈亘看向一旁的朱雄英,朱雄英并不觉得意外。
“那就让允炆将名单送过来。”朱雄英如是接过话,哪些人要送出宫,哪些人须得留下,朱允炆自己提出来的,想是他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百川冲朱雄英露出一抹笑容道:“二皇子是心里有数的,名单早已备好。”
话说着与朱雄英送了上去,朱雄英的视线落在陈亘身上,百川何许人也,立刻明白朱雄英的意思,当即掉转方向递向陈亘。
陈亘连忙双手接过,客气与百川道谢,百川岂敢。
“百川是自小伺候在爹身边的人,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人,素日最是护着我们,宫里但凡有人不长眼犯到你的手里,你不好处置的,让百川出面。”朱雄英一番介绍,百川岂敢受下,连忙道:“伺候陛下娘娘,太子公主,奴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太子妃只管吩咐,老奴无敢不从。”
眼里有主子的百川,能得泰定帝他们器重,既因他会办事,也懂得分寸,百川自然得再接再厉,努力把事情办得更好,更妥帖,叫主子们都无后顾之忧。
“她刚进宫,眼高手低的人不少,我们不方便敲打的人,还得你出面。”百川的客气朱雄英听在耳朵里,还是郑重将陈亘的事托付于百川,既让百川明了他的意思,也表明对百川的信任。
百川岂不明白,立刻应下道:“太子放心。”
朱雄英看了看百川,看得百川一愣,不解于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不想朱雄英道:“听孙医女说你手上的旧疾发作,用了药可好些?”
不想朱雄英竟然连他身体的事都知道了,百川受宠若惊,连忙道:“陛下也是体恤老奴的,让老奴休息了好些天,上了药,如今好多了。谢太子挂念。”
“能吩咐底下人办的事,吩咐他们就是。你伺候在爹身边多年,多照看着我爹就是。辛苦操劳的事让年轻人办。”朱雄英明了百川对泰定帝的意义,就好像他身边的祝娘,既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愿意给予尊重,让对方过好的人。
“太子放心,老奴会陪着陛下的。”百川应下。
这一大家子虽是天家的人,却不是无情之人,在他们心里,伺候在他们身边的人,尽心尽力的人,他们都会念着,也会愿意给他们多几分体面。
百川那么多年跟在泰定帝面前,知晓朱雄英并非说的客气话,而是真真切切望他也能好。
“好。”朱雄英叮嘱一番,目的达到,自不再留人。
百川退出去后,陈亘看着朱允炆送来的名单,“二弟是要把吕氏的旧人全都送走。”
一看名单便知上头都是何人,包含了谁,可见陈亘是有心人。
朱雄英颔首道:“办成一件事,看清了某些人,确实也该把人送走了。”
陈亘一顿,随后反应过来道:“昨天晚上的事不算郭家的姑娘有意算计?”
“这是东宫,更是由至儿亲自命人看护的东宫,若不是自己人把人放进去,一个小姑娘她怎么知道允炆的房间在哪儿。”朱雄英都不用细问,一听说出事,马上就想到这里头肯定少不了朱允炆什么事。
“那小姑娘如此讨人嫌吗?”陈亘想的是,能让朱允炆不愿意靠近的小姑娘,这是有多么讨人嫌?
“既不喜,哪怕那人喘气都是错。”朱雄英冷洌的道出这一事实。
“太子担心吗?”陈亘没头没尾的问出这句话。
朱雄英昂头挺胸,自信满满的道:“如果这样我就担心了,我也没有资格当这太子。”
狂妄而自信,却又道破了事实。
朱雄英已经稳坐在太子之位上,根本不需要因为朱允炆身边几个居心叵测的人而忧心。就那样几个人的谋算,纵然让他们当真得郭家的支持又怎么样?
郭家若是当真那样的厉害,就不会有朱家得天下的今天。
天下既是朱家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
朱允炆想成为朱雄英的对手,短时间内都不可能。
就算给朱允炆时间,让他去成长,难道谁会觉得成长的人只会是一个朱允炆而已?朱雄英只会站在原地不动?
陈亘想了想道:“伺候的宫人全都换下了,二弟那边添置什么样的人比较合适?”
朱雄英对此只道:“你安排。”
既然泰定帝都把事情交给陈亘管了,也就由陈亘做主。
“是。”陈亘应下,大权所付,这是她的幸运,同样她也须小心。
宫里的人,宫里的事,没有一件是简单的,伺候在朱允炆身边的人,须得心正。当然,他们的来历也得查个清楚。
“还是得麻烦一下百川公公。”陈亘思来想去,宫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想尽快理清楚没有那么容易,那也没有什么,寻心里有门的人来理就是了。
“正是,百川做事,爹一向信得过。”一个百川背后更是泰定帝。虽然当儿子的不该对父亲动太多心思,但为了避免好些麻烦,该提前准备报备的就得提前报备。
陈亘脆声应下,便知道事情该怎么去办了。
不过,这事就算没人闹到朱元璋那儿,不代表朱元璋不清楚。
为这事,朱元璋把泰定帝叫了过去,提醒泰定帝道:“嫡庶有别,咱们家容不得心存他念的人。雄英这个太子当得不错,你不会不满意?”
对此,泰定帝显得有些无奈道:“父皇是明知故问。”
泰定帝什么时候表露过对朱雄英不满意吗?值得朱元璋特意问上这一句。
“那就得让他安分些。要我说就该把人养废了。”朱元璋眼中闪过狠戾,甚是以为不该为了朱允炆的事费心。出了吕家那回事,朱元璋的眼里是再没有朱允炆的,这也是宫里上下都极清楚的一件事。
只是在教儿子的这件事上,朱元璋有自己的方式,泰定帝也有自己的,父子二人明显互不相让。
如今,朱元璋论起此,也是希望泰定帝可以听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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