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止怎么在这?
她约的分明是未时啊!还有一个时辰才对,而且也不是在烟家后门,而是他们常去的茶馆。
烟楣慌乱的去看季妄言。
季妄言脸上的笑容滞了一瞬,看向马车外——他的马车关着窗的,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但季妄言也能听见外面的人的声音。
“周、行、止?”季妄言似笑非笑的看向烟楣,道:“孤记得,你说过要与他解除婚约。”
烟楣窘迫的像是只被逮到偷鱼吃的小猫,爪子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她在原处僵硬的跪着,嗓子里硬是挤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知道周行止为什么会过来。
季妄言见她方才娇媚的脸都被吓的发白,唇瓣都失了血色,不由得轻“啧”了一声。
胆子这般小,拿什么做官?
他从床榻间走下来,俯身将烟楣抱起。
烟楣身量小,在他怀里,能被他一个怀抱覆盖住,他单手就能将烟楣从背捞到腰托起来,他抱着烟楣走到马车车窗旁,靠于车窗上坐下,烟楣坐在他的怀里,听见他说:“孤未生你的气,孤说过了,会待你好的,不必害怕孤。”
不听话的小狸奴才要被罚,听话的小狸奴会有解释的机会。
季妄言待他的人一向宽纵。
“我,我今日与他约了去茶馆,要与他说解除婚约。”烟楣坐在他的腿上,贴着他宽阔火热的胸膛,见他未生气,心里松了些,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来了。”
季妄言自然信烟楣的话,就烟楣这点胆子,不敢骗他,更不敢与他这般,又去与旁人纠缠不清,只是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了他手里,他自然不会放过。
不把烟楣折腾的哭上一通,他不会罢手。
“原来如此。”季妄言一只手勾着她的衣裙,道:“那乖楣儿现在便与他说,好不好?孤听着。”
烟楣微凉的腿间盖上一只大手,她被烫的打了个颤,继而听见季妄言道:“楣儿听话,孤给你解毒。”
彼时正是午时初,烟府后巷内寂静无声。
这里是烟府后巷,平日里只有烟府人会走,此时无人经过,长长的后巷内,地上铺着整齐的大理石,石缝内有青苔与野草,空气中有江南烟雨般的潮湿和雨后的淡淡土腥味,一辆四头大马的马车停在巷内,几乎挡住了大半个巷子,周行止站在马车旁,拧着眉看着这马车。
这辆马车虽未钉上家徽,但是且看这用料和规制,便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起的,能上四匹马车的,只有皇亲国戚。
谁那家皇亲国戚?
他方才瞧见烟楣上了这辆马车,他不会看错的。
周行止猜测,可能是西江候府的郡主,他听说过,烟楣是被西江候府的长乐郡主点成了伴读,才能进国子监读书。
“烟楣?”周行止拧着眉,又唤了第二次。
烟楣将他约到这里来,又当着他的面上了另一辆马车,且久久不回应,让他有一些莫名的不安。
就在此时,马车里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
一直紧闭着的车窗被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烟楣一张娇柔的脸来。
马车用的是暗沉的颜色,车窗被推开时,一缕阳光落到烟楣的眉眼间,将她的脸照的如白玉般明亮,她坐在马车车窗旁,咬着下唇,望着周行止道:“周、周公子,我有话与你说。”
周行止手里抱着一些书卷,望着烟楣的脸。
几日不见,烟楣似乎比之前更明媚了些,原先一直藏在眉眼间的扭捏全都散开了,长成了另一种模样,含苞待放一般。
“你说。”周行止语气放柔和了些。
烟楣道:“之前我去国子监,是因为我与我姐姐陪长乐郡主吃茶时,郡主颇为喜我,后来点我成了她的伴读,我才能去国子监读书。”
周行止点头,此事他已经打听到了。
烟楣咬了咬牙,又说道:“入了国子监之后,我觉得,你我的婚事——”
“烟楣,母亲已与我商定过,年后便迎你入门,我——”
“我们绝情吧。”
烟家深巷中,立在马车外面的周行止端着抱着书卷的手指一顿,抬眸望了烟楣一眼。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黛粉色的齐胸衫裙,裹着玲珑曲线,一张柔媚的脸上满是紧张,只说了五个字,眼里便有眼泪打转,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周行止不知道,他眼前的这位如紫罗兰一般娇嫩的姑娘正被人捏着花瓣,他每说一个字,烟楣都要被扯一下。
她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手上握着的是周行止给的玉佩。
美人玉指,比那玉佩更柔润。
周行止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抬起下颌,语气带着几分指责意味,道:“当日在马场上,我未曾认你身份,是因为你我并未成婚而已,并非不想认你,你甚至都不曾问过我一句,容我辩驳几分,便要与我绝情吗?你如此任性妄为,视父母媒妁之言为何物?”
第16章 季妄言,你别欺负我
其实周行止一直都知道,烟楣渴望被他承认,只是他习惯性的忽视,他一直觉得,烟楣模样虽好,但品性心智却一般,所以推拒她。
马场上烟楣失落的神情他看在眼里,只是并不想管而已。
但是这几日,烟楣没来找他,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某种习以为常的东西,便觉得整个人也都跟着不对了。
更重要的是,他明显感受到了烟楣的变化,烟楣不止较之前沉稳自信了许多,甚至样貌还比之前更耀眼,像是被精心浇灌的紫罗兰,每一朵花瓣,都美的惊心动魄。
他每一次见到烟楣,都会觉得烟楣与之前不同,这种不同在逐渐吸引他。
就好似,一场蜕变一般。
他很喜爱烟楣此刻眉眼间的光华。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勉强接受这一场本就不对等的婚事,给烟楣一个正室的身份。
他的资质,日后必定平步青云,烟楣与他在一起,自是烟楣的造化。
他知道,烟楣和他提绝情,只是因为马场那一次受了委屈而已,烟楣是个不会藏心事的小姑娘,她的喜欢与受伤都明晃晃的摆着,只一眼便能看到。
他知晓烟楣有些委屈,但这不是他纵容烟楣的理由。
烟楣这娇气、受了点委屈就要胡闹的性子,必须要搓一搓才行。
听到他的话,烟楣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她闭了闭眼,声线也带着点哭腔,道:“当日你与我订婚,本就是被迫的,是我母以恩情逼胁你,现如今你高中,你我本便该分开,我祝你,日后前程似锦。”
说话间,她的手一松,玉佩从她手心中被扔到周行止的身上,然后便“啪嗒”一声关上了车窗。
车窗关上时,周行止觉得他的心都跟着抽了一下。
他匆忙接住那块玉佩,竟不受控一般喊出一句:“烟楣!你今日因那么点小事与我闹别扭、与我绝情,他日若来寻我,我定不会再给你机会的。”
说完,周行止一张端方雅正的脸冷沉着转身离开。
而在周行止离开之后,马车里的烟楣终于抽泣出声。
“季妄言。”她哭着抓季妄言的衣袖:“够了。”
季妄言抱着她,像是个循循善诱的猎人,哄着他的猎物入套,他道:“乖楣儿,胃口这般小,只这般就够了?”
“季妄言。”烟楣窝在他一臂与胸膛间,被他逼急了,眼泪顺着眼眶向下掉:“你别欺负我。”
季妄言低头一望她的脸,只觉得胸口发烫,恨不得把她疼进骨血里。
“孤怎么舍得欺负你,孤疼你还来不及。”他带着几分利诱似的逼问她:“是孤待你好,还是周公子好,嗯?”
她要说点好听的,季妄言便给她点甜头尝。
烟楣终于被逼急了。
小猫儿急了也咬人,她一昂脖子,攀着季妄言的脖颈,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想把他咬痛做报复,但奈何这人皮糙肉厚,眼皮都不颤,甚至还低笑着在她耳畔道:“小楣儿,别乱撩拨,你吃饱了,孤还饿着呢。”
足足半个时辰后,烟楣才从马车内出来。
她出来时,脚步都踉跄发软,季妄言跟她一起出来,亲手把她扶下了马车——他本是想把人抱下来的,但奈何烟楣不允,他只能下来扶人。
下马车后,烟楣都不敢看他,更不敢看他那只手,只摆了摆手,道:“我先回,你也快走,莫要被人瞧见了。”
说话间,烟楣一路奔回烟府。
季妄言待到烟楣都走的看不见了,才转而登上马车。
他们二人离开的时候,浑然不知,在烟府后巷的不远处,烟桃正小心翼翼的趴在一辆马车上看着他们,她不敢多看,只瞥了一眼,就缩回到了马车里。
烟桃坐在马车里,心里觉得既荒谬又理所当然。
只有勾上太子这条线,才能解释烟楣为何突然被点入东宫。
但是,她这妹妹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太子殿下的呢?
她想不通,但是她知道,只要太子殿下见过周行止、知道周行止与烟楣有婚约,那烟楣就绝对不可能再与周行止在一起了。
太子殿下是什么脾气,整个国子监的人都清楚,这样的男人,能允许烟楣与他人有婚约吗?
且,太子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烟桃垂下眼睫,眼底里闪过了几分算计的神色。
之前她不知烟楣是搭了什么路子,才会心生不安,现在知道了,有了方向,虽然心生警惕,但也不会再惶恐了。
烟楣现在可是长乐郡主的伴读,若是叫长乐郡主知道她与太子的关系——
烟桃嗤笑一声。
她因着与烟楣之前在西江候的船上的事,已经结下仇了,之前烟楣在马车上顶嘴,让她分外火大,但她明面上受制于彼此的血缘关系,还得互相担待着,不过,若是烟楣被长乐郡主厌弃了,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就长乐郡主那蠢货脾气,只要让长乐郡主揪到一次烟楣与太子行那腌臜事,定会闹大,那烟楣就完了,太子为了保自己的名声,一定会弃了烟楣的,而烟家家风森严,一旦家中女儿出了这档子事,都是直接打死了事,外称暴毙,以保家名。
只有烟楣死了,她才能安心。
不过,此事得细细筹谋,事涉太子,不能胡来,她得把自己摘出去。
烟桃转瞬间,便在脑子里勾了一个好主意。
当天下午,烟桃便给长乐写了信,邀长乐明日晚间去外京北街的朝花湖夜玩,除了长乐以外,她还邀约了很多国子监其他的同窗——左右这几日国子监停课,这群人都在京中无所事事,不若凑到一起来玩儿。
捉奸嘛,当然人越多越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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