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重煜果然心里忍不住一点事,他挠了挠脸:“……你、你看到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宫理耸肩:“别对我道歉,对我能有什么困扰?又不是我上热搜了。你最近别上网了,那些猜测或者评论很糟心的。”
她穿着睡裙,裹着夹克,脚上是凉鞋,跟他一起顺着路走了走。
宫理他们所在的民宿位于一处山坡上,从小路往下看,能望到那铺着雨布、插着蓝光钉锥的海滩,但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大得离谱的月亮从黑色的海面上升起来,那灰白色的月光像是蝴蝶鳞粉一样洒在海滩上,遮蔽了白天看起来狼藉又恶心的景象。
宫理穿着凉鞋顺着小路往下走,白天在马路上见到的二十多米高的鹭鸶外形的机器人正在昏暗的城镇中巡逻,它鸭蹼一样的脚掌轻轻踏在这座仙侠旅游城镇古香古色的石板路上,带着闪烁警示灯的机械腿从某个院子里一株挂满红绳祈求姻缘的仿真桃花树上跨过。
它身上没有发出什么机械的咔哒咔哒巨响,只是它发着黄绿色灯光扫视街道的头部在转动时有嘎吱嘎吱的微响,还有它运作的时候那种散热机械微微颤抖的嗡鸣。
宫理从它腿下,仰头看它走过去,难得点了根真烟,道:“真浪漫。”
原重煜有些心不在焉,他垂着手,露出右手拎着的蓝色塑料袋。
宫理拈着烟的手指了指:“那是什么?”
原重煜:“你的牙刷。还有你的光脑用的光能充电器。我收拾你卧室的时候发现你忘带了。”
宫理接过蓝袋子,看了看里头,笑道:“谢谢,抱歉我是会抢被子的那种人,你昨天没睡好吧。”
原重煜却答非所问,突兀道:“我想要知道恋人到底跟……炮|友有什么区别,才会去搜索那些的。”
宫理手一抖,烟灰掉进袋子里。
原重煜走上来几步,宫理感慨,西装不愧是显瘦,他臂膀明明把衣服撑起来,却显得他比穿卫衣的时候更利索更有型,肩膀后背被几条简洁的线勾勒。
就是衬衫或许不适合他的身材。
也可能是合适的。他胸膛撑起了衬衫的布料。
他是不懂得在衬衫里穿件t恤或背心的类型啊,幸好他没有脱下西装外套,否则这衬衫会显得比他赤|裸上身还过分。
原重煜靠近她:“我觉得……还是不一样的吧。如果是恋人,是不是就会向别人介绍,是不是就可以住在一起,没什么事也可以呆在一起。是不是就能一起考虑以后的事。”
宫理敲了敲烟,等烟灰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砸开的雨点,眼睛才看他:“……是。大概恋人是这么回事吧。”
原重煜沉默了好久,两只眼睛望着她:“那我想做恋人。不想做炮|友了。”
宫理忍不住避开他目光。她抬头,看向巡逻机器人发光的头部,黄绿色的光有些昏暗,像路灯一样偶尔不灵光的闪烁,斜线雨丝正从灯光照亮的范围里划落下去。
像素描的笔触。
像现在原重煜看她的眼神。
宫理把烟丢下,凉鞋在地面上踩灭,道:“我以为你明白的,我现在不需要恋人。”
原重煜手紧紧捏着傩面,背在身后,几乎要把傩面上的尖角攥在手心里:“那……以后会有这个可能吗?”
宫理摇头道:“我不知道。”
原重煜又上前一步:“你为什么不想要恋人呢?”
宫理踢了一脚烟头:“……我不知道。”
原重煜又问:“你为什么不知道?”
宫理抬眼看他,刚要开口,原重煜撞了过来,傩面挂在他手腕上,他两只手捧住她的脸,低下头弯下背来亲吻她。
不像之前那样热情快活,而是嘴唇湿冷发颤,他两只手轻的像捕捉水面上的泡沫,原重煜连不安也是直白的:“……我感觉我变得很奇怪……很害怕。”
宫理忽然推搡他肩膀,张口狠狠咬回去,激烈的像是恼火他、像是点燃他一样,她推搡他进了小路旁更窄的昏暗的巷道里去。
他肩膀撞在墙上,有点吃痛,她手抓进他黑红色的乱发里攥着,他想要开口告诉她自己心里那无法理解的沉甸甸的情绪。她却把塑料袋扔在地上,东西洒了一地。
宫理两只手扯开他西装,用力的揉他的衬衫。
……
这里太昏暗了,宫理只听到他腰带扣晃动的声音。
她允许他这么抵着她,宫理抬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拈着他一缕头发,有哄骗的口气:“就这样不好吗?我目前可就你一位炮|友,也没人像你一样耍赖睡到我床上来。”
原重煜闷闷呼气了几声,才有办法回答:“呼……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难受,很不安。我以前从来觉得什么事都不会一直难过,但我现在好像是……”
在她飘然离开他身边的时候,有窒息一样的感觉,有想要奋不顾身追着她、粘着她的感觉。
宫理忽然松开了他的头发,一只手推在他胸膛上,声音不再有刚刚诱导他的笑意:“原重煜,你难过吗?”
他声音低低的,重复了她之前的答案:“……我不知道。”
宫理往后退半步,离开他的臂弯,不愿意继续了。
她理了理外套,从兜里拿出烟又想点一根,但还是放弃,只是点火器的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原重煜低头,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抬手遮挡光。他看到她裙摆上一块小小的湿痕。
“……抱歉。弄脏你衣服了。”
宫理无机质的瞳仁在光下反光发亮,她看着他,却不是在看她刚刚极有热情去触碰的他的身体,而是在看他的表情。
原重煜忽然对她的沉默与火光下的面容,有种灭顶的惊慌。
她会说:以后别再见面了?
她会说: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原重煜看到宫理在火光下,表情木木的,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冷漠。
点火器关上了,黑暗泼头而下。她手指摆弄了一下火机,放回了口袋里,似乎两手插着兜。她从来快言快语,笑骂调侃,不会让氛围变得如此粘稠。她思索怎么开口的那种凝滞,让他觉得既恐怖也知性,既欣慰也绝望。
但她说道:“你说的提议,我考虑考虑。”
原重煜有些惊讶。
宫理走过来,替他系上几颗扣子,但没提裤子:“如果我考虑完了,最终决定还是只想做炮|友,你会拒绝吗?”
原重煜老实道:“……我不知道。”
宫理笑了,围绕着她的空气又流动起来:“好吧。你自己想办法软下来吧,我本来就没打算在野地里玩。这么撩你,抱歉。”
她捡起地上的蓝色塑料袋,晃荡着走出了巷道,背对他挥挥手:“明天我就进春城了,正好给我时间想想。”
原重煜直到听着她脚步声走远都没回过神。他整理好衣服,呆在黑暗的窄巷里,不想走出去。
他抬起头,看到仿真桃花树的一根枝条从背后的院子探出来,桃花瓣虽然是不是真的,却很浓艳,上头挂着的祈求姻缘的红绳在随风飘摇。
宫理两手插在外套兜里,垂着头往他们住的小院走,那机器人的背影走远了,远处只有春城巨大的球星结界还在像跳动的心脏一样,泛起一波又一波蓝光。
她垂头推开了院门。
……
平树睡不着,躺在民宿里还有粉纱帷幔的雕花架子床上,补之前消失几天落下的作业。
柏霁之已经把之前缠在耳朵附近的绷带摘下来了,在盘腿在保养他的晾衣杆,现在他的武器库里还多了从民宿的厨房拿来的菜刀等等。
小少爷虽然话不多,有点傲,但也很注重距离和礼节,平树跟他相处的一直不错,这会儿平树刚答完几道题,柏霁之忽然偏头道:“大半夜的,宫理出去干嘛?”
平树眨眼:“啊?”
第68章
柏霁之尴尬起来:“没有, 就是我听觉比较灵敏……”
平树没太在意:“她经常到处乱跑的,不用担心。更何况现在这里都是方体接管,不会出事。”
柏霁之点了点头, 缓缓躺了下去。平树写完作业,还没忘记给宫理送游戏体力,刚刚上线,就瞧见旁边的柏霁之忽然弹起来, 跳下床同手同脚的走出去道:“吾去更衣——”
平树半天才理解他是要去洗手间的意思, 柏霁之急急出门, 过了会儿, 平树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宫理和柏霁之打招呼的声音。
柏霁之看见宫理形单影只的晃荡回院子的时候, 故意放慢脚步打了个哈欠,宫理看了他一眼:“这么晚还不睡吗?”
柏霁之揉了揉眼睛:“……好巧。”
宫理扯了下嘴角:“嗯啊。”
她心情并不大好的样子, 拎着蓝色塑料袋就要回房间, 柏霁之想张口叫住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宫理忽然回过头:“耳朵好了?”
柏霁之抓了抓耳朵, 绷带也已经拆掉了:“唔……嗯。好多了。”
宫理点点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柏霁之呆在院子里片刻,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蠢, 有多明显, 他从小培养的礼数让他此刻耻的几乎想扇自己一巴掌。
哪怕是那个护士长是她的什么炮|友啊, 妾啊,那也轮不到他在这儿横插一脚。
柏霁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猛地转过头去走回房间。
平树刚收好光脑, 柏霁之蔫头耷脑的重重倒在床铺上, 脸朝内蜷了起来。
平树:“怎么了?”
柏霁之不回答,平树也自说自话道:“早点睡吧。”
屋里很安静, 柏霁之在被子下头抱着尾巴,偷偷的打开了爽鸭c的超话。
而另一边,平树脑袋里某个打从春游开始就兴奋嚷嚷的家伙,这会儿又开始了:
[卧|槽修罗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护士长是不是之前躺在她屋里那个!看起来不是女的,是个猛|男啊!]
平树在被子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想让凭恕闭嘴。
[你还掐老子!我跟你讲,这次如果我能先掌握哪个器官部位的主动权,我肯定选括约肌,让你随时随地放屁——]
平树把枕头往脑袋上重重一压,不理他闭眼了。
……
宫理:“不给我们什么代步工具吗?说是不能御剑,那就给个小飞机呗?”
冈岘冷冷道:“没有。春城天灾的规则还没有探明,为了防止惊扰,所有飞行器都不会进入结界内。”
宫理看了看窗外,他们e班五人,以及研究员稻农——插秧计划的六人组,正坐在飞行器内的小型会议室里,离地面少说几百米:“那我们上飞行器干嘛?”
冈岘站在他们旁边扶了扶眼镜:“送你们进结界。来,大家拿出刚刚发的知情同意书,再来翻一遍,准备好或已知晓的就打钩,然后签字交上来。”
这知情同意书也不知道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干员真的用脑子记住注意事项,还是为了甩锅,反正正反面写了四十多条。
还附有一本冈岘说必须通读完成才能下飞行器的《春城内部任务执行生存手册(第三十七版)》。
手册与知情书上列了很多细则,其中包括不饮用、不食用春城内的水和食物,并对春城内遇到的所有干员与友人保持警惕。
绝不将十指插|入任何烘干或潮湿的泥土,如有突然增长的指甲,请直接拔除而不可修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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