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自己当做亲生儿子养的养子,居然对他恨之入骨, 更不敢相信,他亲生妈妈随便说几句话, 他就深信不疑。
怪他,怪他从不在孩子面前说他亲生妈妈的不是,只告诉他他亲生妈妈养不起他, 又知道他和他亲生爸爸是至交好友, 不会亏待他,将他送到他家来。
却没说, 他是被他-妈妈丢弃, 他-妈妈并不爱他。
若他-妈妈真的爱他,又怎么舍得大冬天的, 都不给他裹一件小棉袄?
“她什么时候找上你的?”柴启信问。
他想知道,那个女人是在他年幼时找上他, 还是年长时找上的。
若是年幼,他不怪他,怪只怪自己太忙,妻子要照顾的地方太多, 难免有疏漏之处, 他是个孩子, 亲生妈妈找过来,母子天性之下,他更亲近他-妈妈,是正常的。
柴曜避过柴启信的视线,抿了抿唇,声音很低,“十八岁的时候。”
柴启信后退两步。
是十八岁,不是八岁。
那个时候,可以说,他已经懂事,基本的是非观已经形成,为什么那么轻易亲信他-妈妈的话?
是在他家受了什么委屈?
可是,他自认他们一家,对他没什么对不起的。
他老婆的性子他知道,做不出虐待的事。
纵然后来生了亲生女儿,但对前头那几个收养的,关心依旧不少。
这些年,他的家长会,哪次不是他老婆去开的?
他身上的衣服,鞋子,平时用的玩具,还有他的兴趣爱好,哪个不是他老婆打理好的?
他这些年到底有哪不舒心,让他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要他死?
柴启信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你只要问我一句,就会知道真相。你为什么不问问?”
柴曜低头。
他-妈不让他问。
他是真不知道。
那是他亲妈啊。
他亲妈说,是柴启信将他爸拉到怀里挡住攻击,他问柴启信,柴启信不会承认的,还有可能会为了掩盖事实真相,而对他不利。
他亲妈说,当初她将他丢到柴启信门口,就是为了试探柴启信是不是有问题。
要是没问题,柴启信只会将他还回去,可是没有,柴启信肯定是自知对不住他爸,才会收养他。
柴启信害死了他爸,他养他是应该的,让他别被现在的生活蒙蔽,若不是柴启信,他亲爸还在,他的日子,只会过得比现在还好。
柴曜现在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很认同她的话,一步步的,走到现在。
“我和你-妈,到底有哪对不住你,让你对我俩没有半点信息?我和你-妈到底有哪做错了,让你觉得我俩是个虚伪的人?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看我,和你-妈的?”
“你-妈将你从婴儿时期养到现在,其中付出的精力,就换来你一句居心叵测?”
柴启信真的被柴曜伤了心。
如果柴曜对他和他老婆有一点感情,都不会听信他亲妈的话,而是会回来多问几句,偏他没有。
他对他没什么感情,他无话可说,毕竟他在家时间少,他还有借口说不了解他,可是他老婆花了那么多心思在他身上,他对她也没任何信任,只能说他是只白眼狼。
柴启信失望地望向柴曜,“你和你亲妈,真的一样,一点都没继承你亲爸半点优秀,以后,我柴家没有你这个儿子。”
到底是当年好友的儿子,柴启信也做不出更多的报复,只能将他赶出柴家。
“爸。”
柴曜猛地抬头,双眼含泪。
这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离他而去。
“别喊我爸。”柴启信移开视线,不想再看到柴曜。
柴曜握紧拳头,一脸隐忍,“我会问明真相的。”
他深深地瞧向柴启信,“等我问明真相,若真相真的是我错了,我会过来赔罪。”
他转身想走,解鸣谦这时开口:“给你-妈打电话,说你爸发现你做的事,被你气死了,让她过来一趟,家里现在没人。”
柴曜站住身形,愤怒地望向解鸣谦,“她不会过来的。”
柴曜是真讨厌解鸣谦,要不是解鸣谦揭穿这一切,他怎么会发现,自己的生活居然一片黑暗?他过去一直活在谎言之中?
太痛苦了。
“她会来的。”解鸣谦肯定道,“她会过来看下仇人的下场。”
柴曜恨自己太聪明,又从解鸣谦话里,听出另一层含义,他亲妈,真的不在意他。
要是在意他,她不会出现,因为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柴曜木然地打了电话,按照解鸣谦的话说出口,那边一个高兴的女声响起,“我这就过来。”
柴曜的心沉了下去。
他跌坐在地上,哭不出来。
过了片刻,他移跪着去抱柴启信的腿,嚎道:“爸,爸,是我错了,我不该听外人的话,我以后一定会听自家人的话,再不受外人蒙蔽了,爸,你原谅我吧,爸。”
柴启信心有点软,到底是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从小到大也有许多暖心的举动,还记得以前他忙碌一月回来,他给他他倒水、捏肩,说着关心的话。
还有长大后听他抱怨现在演员不听话,演技也不太行,大学干脆报了影视院校,说以后成为他的专用演员,还说他会磨砺自己的演技,不丢他的脸。
还有他小女儿三岁时,老三生病,他妻子在医院陪着老三,家里只有他、老二和老小,当时老小发烧,是他第一时间发现,并抱着老小去儿童医院,跑上跑下。
等他赶到时,老小已经住在医院病房退了烧,他正给老小讲故事。
那个时候,他还未成年。
当初那么好的小子,怎么说变就变呢?
柴启信望着柴曜,满是疲惫,“小曜啊,我以前和你说过,你做了什么决定,就得承担什么后果,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被人原谅的。我让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三思。你既然做了这事,又后悔给谁看呢?”
“不能仗着我是你老子,你就欺负我。”
是,柴启信可以不计较柴曜要害死他的事,但他不敢再留柴曜在身边。
他现在能因为外人言语以及莫须有的仇恨而对他动手,以后会不会有哪觉得不合他心意,就对他弟弟妹妹,以及他养母养奶奶动手?
柴曜这孩子,立场太不坚定,太容易被人说动了。
他不能将这个隐患放到身边。
柴曜低低哭出声。
他听出柴启信的坚决,知道他不会改变主义。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听了他亲妈的话,而没有怀疑一下呢?
他哀嚎道:“爸,是我亲妈,我亲妈她手段诡异,是她迷惑了我,爸,这不是我的本意,不是发自我的本心啊。”
柴启信确实有这个疑虑,他望向解鸣谦。
他私心里,是想解鸣谦肯定柴曜这个说法的,但理智上却知道,解鸣谦没点出柴曜中了术,柴曜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解鸣谦嘴角微翘,眼底却无比冷漠,“柴先生,到底是中了术,还是你真的这么想的,你心底知道。或许一开始你亲妈用了迷惑技巧,但只要你心智坚定,这些话并不能影响什么。”
柴启信再次失望。
他望着柴曜,很是疲惫,“小曜,别求了,你是要我的命,我没报警抓你,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其他的,别想了。”
解鸣谦问:“真不报警?”
柴曜瞳仁一缩,抱着柴启信的腿,惊惧地望着解鸣谦。
他没忘记,解鸣谦和程铭礼,就是一个警察,专管眼前这种特别事件的警察。
不行,他不能被抓,他还要当明星,他不能有这个污点。
他望着柴启信,再次哀嚎,“爸,我真的错了,爸。”
柴启信这下,心彻底凉了。
他动了动腿,想要将柴曜从腿上撕下来,柴曜察觉到这点,抱得更紧。
柴启信伸手去推柴曜,没推动,程铭礼上前帮忙。
他力气大,很轻易就让柴曜松手。
柴启信走到沙发上,捂着脸,无声落泪。
他对不起他兄弟,他没养好他儿子。
柴曜又挪向沙发,距离柴启信不远不近,他望着柴启信,心底还留着最后的希望。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程铭礼听着两人呜呜呜地哭声,感觉压抑,心里也不太舒服。
他站在解鸣谦身边,不解道:“他为什么不多问一下呢?”
为什么问都不问,就给养父定了罪?
解鸣谦道:“因为他本身就有不满不平不甘心。”
柴曜来柴家时,恰好是柴家最困难的时候,他是吃过苦的,而且,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
童年时因没钱而产生的自卑,会伴随人一生。
再加上,之后几个弟弟妹妹,全都是柴家发达后来到的柴家,他看着几个弟弟妹妹没有吃过苦,没有过过窘迫的生活,没有住过小房间,不会因为买不起玩具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旁人玩,不会买不起零食而假装自己不喜欢吃零食,不用因为身上衣服穿了几年破了个洞被人发现而指指点点无地自容。
他们穿着漂亮衣服,玩着最新玩具,吃着进口零食,裹着小王子小公主的生活,只有他,小时候因为柴家没钱,而受了许多委屈和压抑。
他心里自然有不平。
他会想着凭什么,他陪柴家熬过了苦,却让后来者享了甜?
后边这些弟弟妹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过他小时候羡慕的生活。
除了老小是不能选择的,老二和老三凭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委屈积压在心里,所以他亲妈说,要是他亲爸还在,他会像个小王子一样,他会忍不住幻想,不断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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