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休息,等有好消息了,我会告知你一声。”解鸣谦对山语道。
“好。”山语倾身,“师叔祖,我只听好消息。”
这话意思是,他相信解鸣谦,带给他的,只会是好消息。
解鸣谦笑了下,暗道,他自己都没十足信心,山语对他的信心,倒是十成足。
既然师侄孙这么给面子,解鸣谦也不好太落面子。
他比了个ok。
离开开阳观,解鸣谦去了道医住院部。
三和道长坐在病床旁边,翻看棋谱,瞧见解鸣谦,三和道长打了声招呼,“师叔,早上好。”
“早上好。”解鸣谦留意下三和道长的面色,见他休息得不错,笑了下,又偏头望向草蛊婆。
他坐在病床边,道:“颜师姐,你没有秦岩的生辰八字,没有秦岩的贴身之物,秦岩的容貌,你总能说出来吧?”
草蛊婆连被扎了两次心,盯着解鸣谦,面色不善。
解鸣谦泰然自若,一双眼平静地回望过去。
草蛊婆收回视线,冷哼一声,暗骂彭爱国不靠谱,嘴那么松,第一天就被人挖出真相,连带着她,也落不得好。
她道:“自然知道。”
“他头发这么长,全都往后梳,头发染成黑色,面色红润,皱纹很少,看起来像是只有四五十多岁。他是鹰眼,眼角锐利,驼鼻……”
草蛊婆将秦岩的相貌特征详细说了出来。
解鸣谦摸出笔和纸,根据草蛊婆的叙述,速写素描,画完后,他将画板递给草蛊婆,问:“是长这样吗?”
“眼型要长一点,眼角要更锐利,下巴有点宽了,人中没这么长……”
解鸣谦又根据草蛊婆的话修改,最后成稿出来,他问草蛊婆,“是这样?”
“九分相似吧,这双眼睛,还是不够锐利。”草蛊婆陷入回忆,“他的眼睛很凶的,看你一眼,像是将你的心挖出来握在手里慢慢端详,里边的狠毒,是肉眼可见。”
犹豫片刻,草蛊婆又道:“不过,他在外人面前,长相儒雅,眼神温润,很是仙风道骨,很具有欺骗性。”
解鸣谦闻言,道:“他很有名?”
“那倒没有。”草蛊婆嗤笑,“龚老爷子的事,虽然过了几十年,但当初旧人还在,他哪敢用自己的面貌大摇大摆的出现?”
“他藏在一个家族后边,受人供奉。”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一开始是他疯狂找解小龙,解小龙躲得远远的,面也不敢露;后来是解小龙疯狂找他,但怎么也找不到他;再后来,又是他疯狂找解小龙,结果被解小龙摆了一道,足足二十多年不能动手。”
“要不是他能活,估计解小龙的布置,将他给熬死了吧。”
“他也是有意思,都这个年纪,快百岁的人了,还是看不开,到最后还是要抢《鲁班书》。”草蛊婆望向解鸣谦,笑眯眯地开口,“师弟,别忘了答应我的,一定要合葬。”
她这一生,就栽在两个男人身上,一个要杀她,一个避着她。
两个人里,她总要抓到一个。
“师姐若是表现得好,我自然会言出既诺。”解鸣谦重新描摹了一遍画像,将画像好生收起。
草蛊婆不解:“我表现得还不够好?”
她有问必答呢。
“若是要抓秦岩,算我一个。”草蛊婆说起抓秦岩,有些兴奋。
一想到他躲了她那么多年,却还是被她抓到,她就开心。
解鸣谦瞧了她一眼,道:“好歹他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他死?”
草蛊婆瞧向他,“啧啧”两声,“师弟,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没遭到过毒打,活得顺心又幸福。谁说救人一定是好事?他当初救我,可没安好心。”
“这些年,他找我要了多少草蛊,我没给他?要我出多少次手,我没有出?他救我,只是因为我和他有个共同敌人,他想要个帮手,后来见我这帮手好用,对他又言听计从,才一直联系了下来。不然,我早被他杀死了。”
解鸣谦听了,暗暗摇头,倒是什么都明白,偏活得糊涂。
“那彭爱国说的,彭涵中救了你一命,持信物让你出手,也是假的?”
“这是真的。”草蛊婆道,“彭涵中,是秦岩的本名,他是墨家出生。他拜入龚老爷子门下,是一场蓄谋。”
“估计在他心里,龚老爷子一切都是自找的吧,如果龚老爷子不出尔反尔,他也用不着被迫杀他儿子,再杀他。”
毕竟,他的目的只是《鲁班书》。
解鸣谦面色奇异,“彭爱国是他亲孙子?”
草蛊婆瞧了解鸣谦一眼,意识到他想用彭爱国的血,通过同源血脉寻人,不由得嗤笑:“别想了,两人没血缘关系。墨家弟子抱团,师兄弟全跟师父姓,若彭涵中真是彭爱国亲爷爷,你觉得我容得下彭爱国活下去?”
“你觉得,以秦岩的谨慎,他会给自己留个这么个弱点?”
那是个真正无情的人。
行吧。
解鸣谦放弃这个妄想。
他拿起画像回家,请他爷爷雕个小木人。
解爷爷的手艺,是曾爷爷手把手教的,虽然没学玄术,但木匠上的手艺,却尽得曾爷爷真传。
一天后,解爷爷递给解鸣谦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木人,小木人容貌,和画像上的人,像了个十成十。
解鸣谦谢过解爷爷,回到开阳观。
开阳观内,除了开阳观的道士,还有全国各处飞过来助阵的玄术师,这些玄术师的师长,当年都和龚老爷子有旧,此时愿意过来助一臂之力。
这群人,年纪最大的有九十多岁,最小的也有六十多,和这群老人家一比,三和道长都是个小辈。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八-九十的全是师父,六七十岁的全是徒弟,一个个的聚在开阳观,一瞬间还以为来到了养老院。
解鸣谦视线扫过,感觉无比年轻的自己混入这群人里,像是落入白鹤里的小白鹅,格格不入。
人群中,有一对年长者和更年长者视线落到他身上,神情复杂,饱含着泪水与喜悦,以及淡淡欣慰。
解鸣谦抬头,对上那个年轻的六十多岁的老者视线,神色也有些复杂。
这人双眼,和他爷爷格外相似,猜测成了真,他多了个叔爷爷。
他垂下眼眸,再睁眼,所有神色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上门认亲,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秦岩。
他摸出木盒子,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小木人,问这群人,道:“诸位前辈,这是我根据旁人口述,雕刻出的秦岩人像,各位都认识秦岩,看看这人像,和秦岩是不是很像?”
解鸣谦将小人递出去,又将秦岩素颜相也拿了出来。
这些人都知道陈晖和秦岩之间的因缘,先将画像和小木人递给陈老。
陈老瞧了画像一眼,伸手接过小木人,他慢慢抚摸着小木人,眼眶红了红。
见学得了四师兄手艺精髓,雕出的小木人,能瞧出四师兄的影子,当年四师兄给他表姐雕像时,便是这般处理脖、肩。
陈老身后那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眼眶同样红了红。
陈老看够了,将小木人递给其他人,沉声道:“是这个容貌。”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认同这话。
解鸣谦收回小木人,道:“诸位前辈,待会儿我施咒和秦岩斗法,会想办法截取气息,之后,就拜托诸位前辈了。”
听出解鸣谦话里意思,这群老者惊奇,问:“可是以这木像为引?”
“不错。”解鸣谦点头,“秦岩狡诈,没有留下多少信息,只能以此为咒物。”
“小友不愧是叶前辈的高徒,小小年纪,修为高深。”其中一名老者夸道,望着解鸣谦,满是喜爱。
玄学圈目前还是有些凋零的,建国后的那几十年,国家打击玄术师打击得厉害,也是最近几年才好一点,玄术圈子很多传承,都有种要断绝的架势。
现在瞧见个出色的后辈,不管是不是自己这一脉的,总归是个好现象。
陈老弟子陈善成上前一步,道:“这是鲁班门的手段,还是我来吧。”
于公,是替他公输家挡难,于私,这是他亲哥哥的孙子,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解鸣谦出事。
陈老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会是他对手,还是我来吧,我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替我师父报仇之时,我不愿假手他人。”
他师父当年徒弟十一人,到现在,只剩下他,秦岩弑师,戕害同门,不再是他师父弟子。
解鸣谦避过陈老的手,道:“还是我来,我年轻,受了伤养段时间便好,倒是诸位各个人品贵重,之后抓捕秦岩更得出大力气,可不能将元气耗费在这个小术法上。”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群人,跏趺而坐,默念从《鲁班书》上看来的咒语。
陈老目光沉沉,眼含痛惜。
这是鲁班门的好苗子,可惜入了别的门派。
陈老自然知道灶内《鲁班书》,也知道解鸣谦拿到鲁班书不足几日,就这几日,他便学会了鲁班门的咒语,这样的天才,明明是鲁班弟子生出来的。
都怪秦岩。
要不是秦岩,又怎么会让鲁班门优秀后辈,成为道士的?
“叶前辈不愧是叶前辈,连鲁班门的术法都知道。”
“你傻啊,这是解辰的曾孙子,肯定是解辰教的。”
“你才傻,解辰为躲秦岩,根本没教后代《鲁班书》,除了叶前辈教的,还能是谁教的?”
另一人语窒,没法辩驳。
真的是,该死的有道理。
一开始这些彼此相熟的老者还有闲心骂话,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眼见解鸣谦额心渐渐冒汗,不由得收敛心神,盯着解鸣谦,满是关切。
他们在等待,等一个结果。
对于周围老者的焦灼与关心,解鸣谦毫无所觉,他此时所有心神,都陷于眼前虚幻的人影身上。
他明明闭目冥思,却好似瞧见一座高山挡在眼前,咒语化出的小蛇飘飞出去,却被厚重的岩石拦路,没法越过岩石,和秦岩产生联系。
秦岩果真难缠,对自身防御极是看重,对各种暗咒暗害,都坐好十足准备。
小蛇若是不能越过眼前高山,前往被高山护住的秦岩意识海,那么这咒法便是失败的。
一旦失败,他也会遭到反噬。
所以说,玄术师斗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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