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铭礼气,“你就说答不答应?”
两人现在熟了,解鸣谦和他说起话来,也不太客气,就知道刺他,刺他。
亏他以为他是小蜗牛,原来是一只小刺猬。
“你承认你是小朋友,我就答应。”解鸣谦不惯着他。
程铭礼沉默片刻,捧着脸夹着音道:“人家还是十二岁的小朋友呢。”
解鸣谦捂着肚子哈哈哈大笑,笑得毫无贵公子形象。
程铭礼脸颊微红,强辩道:“不是你说的,我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还要小十岁?”
越说程铭礼越理直气壮。
解鸣谦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连连点头,“行,我答应了。”
程铭礼都做到这个份上,他不答应了,真说不过去。
但是,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
所以,程铭礼真的是乐子人转世吧?
因为答应程铭礼一道吃午饭,从疗养院带回来的鸡鸭鹅有了作用,到十一点半,解鸣谦装着家里送过来的饭桶前往程铭礼公司,陪他一起吃午饭。
下午,解鸣谦有时去中心广场,有时就给程铭礼表演一翻,敷衍下系统。
现代人经过各种魔术洗礼,解鸣谦的小魔术其实并不太吸引人,但看在他容貌的份上,周围人都会很捧场的拍手。
当然,最捧场的还是程铭礼,无论解鸣谦是表演变硬币、纸牌读心术还是扯纸还原等等,程铭礼都会假装自己不懂这些魔术秘密,夸解鸣谦魔术变得好。
要不是解鸣谦自知偷懒,挑的都是些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大家耳熟能详的小魔术,怕是会被程铭礼夸得飘飘然,真以为自己是一代魔术大师。
不得不说,程铭礼的夸赞,让解鸣谦学魔术的劲头多了几分,学完后给程铭礼表演,听程铭礼的彩虹屁。
身心舒坦。
解鸣谦算是明白,古代君王为何喜欢佞臣了,谁不喜欢彩虹屁呢?
日子不紧不慢过,很快到了解家替解鸣谦举办宴会的日子。
解家宴会的帖子早在解鸣谦回来后,就发了出去,只是准备了一月,才正式举行。
也正是因为准备了一月,解家的这个宴会规模不小,借此宣告解家对这个刚回来的大少爷的看重。
来参加解家宴会的上流人士,手持着香槟和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无他,解家这一手,让他们瞧不太懂。
若说解家看重这个大少爷吧,大少爷回来一月了,也不给进公司,天天游手好闲似的,在外闲逛,圈子里不少观望的公子小姐,都在中心广场瞧见这个大少爷当街表演魔术,真是丢了世家的脸。
要说解家不看重这个大少爷吧,又举办了这个大的宴会,郑重将他推出,向众人宣告他的存在,同时也警告其他人,欺负解鸣谦,就是欺负解家。
瞧不懂。
这到底是看重,还是不看重?
“应该是不看重吧,面子情。”有人举着酒杯,嘴唇微动,“咱们圈子里的人,真正看重一个人,是给他权势,让他掌家。给钱再多,平时再宠溺,有什么用?握在手中的权利,才是真的。”
这话得到其他人认可。
有人幸灾乐祸,“那解家以后有乐子瞧了。解鸣谦长得好,扒上了程家那位程小爷,他要想争争家产,程家那位,还不得帮?”
其他人也都乐得笑了起来。
各家乌糟事不少,就解家清流似的,衬得他们有诸多不堪,以往瞧不见解家笑话,他们只能忍着,现在解家有了乐子,他们乐得看笑话。
宴会上的暗涌解家没有感觉到,他们只有纯然的高兴。
纵然解鸣谦回来已有一月,然他们依旧时常恍惚,觉得这一切是在梦里。
但,当解爷爷向众人郑重宣布解鸣谦的身份后,解家人的心定了下来。
有种美梦成真的尘埃落定感。
他们觉得,不会再变了,大儿子/哥哥真的回来了,他们一家以后不会再分开。
钢琴、小提琴等乐器奏着喜乐,富丽堂皇的灯光下,不管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此时都扬起笑高举酒杯,欢庆解家走失十七年的大儿子归家。
解父拍拍解鸣谦的肩膀,笑道:“鸣谦,走,带你去见见和咱家相熟的叔叔伯伯。”
解鸣谦跟在解父身后,举着酒杯,含笑一一喊人。
解鸣谦长得好,俊秀雪白,轩朗挺直,如那生于山野的松柏,卓尔不群,一声气度风华,不比那些精心教养的继承人差,喜得和解父交好的亲友,连连夸他又得麒麟儿。
解父面上的笑没有落下过,因为喝了酒红光上脸,但一双眼却熠熠生辉。
这些话,他听着受用。
带解鸣谦转了一圈,解父不再将解鸣谦拘在身边,“鸣谦,宴会上年轻人不少,你去和同龄人玩吧,看有没有瞧得顺眼的。”
解鸣谦含笑应了,又朝那群叔叔伯伯礼貌告辞,持着酒杯转身离开。
虽然宴会上那些人压低声音说话,但人多声杂,便算声音不高,也吵得很,解鸣谦下意识寻个安静之地躲躲清净。
人群里,一名斯文清秀的青年瞥见解鸣谦的背影,跟了上去。
第38章 遗传
宴会大厅外边, 是花厅走廊。
藤本月季攀爬在走廊上的仿木质走廊上,绽放一朵朵重瓣繁复的粉色月季,微风徐来, 淡淡清香萦绕。
解鸣谦站在走廊边, 视线落到前方清澈的浅浅的水池上, 水池里,有各色锦鲤摇头摆尾,破开水面, 画出层层潋滟。
为这静静的池水,添几分活力。
“鸣谦, 我能这么唤你吧,我是郑家郑环。”斯文清秀的青年朝解鸣谦举举杯子,以示友好。
解鸣谦偏头。
恰好院中一束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映照得他的脸如敷了一层釉粉, 冷隽如玉。他站在花廊中,长身玉立, 端肃清雅, 身后大片大片盛开的秾艳月季,被他压得黯淡无光。
郑环眼底闪过惊艳, 片刻又有妒忌羡慕滋生,神情很是复杂。
他的情绪迅速低沉了下去, 盯着解鸣谦的容貌气质,含酸地开口,“为什么都是在外边长大,你却……”
郑环没有说尽, 但无非是溢美之词。
他捏紧手中玻璃杯高脚, 本来还算坦然自信的形态, 一时间略显促局瑟缩,头也低了下去。
郑环没法不自卑,同样是在外边长大,他学了许久,勉强撑住上流人士的气质,然而对方气势浑然天成,好似他生来尊贵。
面对他,郑环感觉自己又变成农村出生的沈环,见识短浅,为一块钱折了脊梁,浑身上下,写满了穷酸。
他像是又回到去县里读初中时的第一天,他赤着脚进入学校,那天他是第一次知道,上学是要穿鞋的。而他的同学,乘坐豪车下车,浑身上下写满体面,他矜持得朝他打了声招呼,虽然眼底没有鄙夷,但那好奇惊诧的眼神,却比鄙夷更让他难堪。
此刻,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难堪,过往二十多年的经历,在他身上刻下深深的烙印,不是他短时间内拥有财富,就能洗刷掉的。
他本来还想和这个刚认回的大少爷,在这豪门里报团取暖,毕竟,只有他俩有相似的经历,在这个豪门里格格不入。?h
但现在,好似只有他一人,格格不入。
“你好,解鸣谦。”解鸣谦就着庭院这微薄的灯光打量郑环。
骨骼秉秀,三庭凑合,凤眼荣贵,淡眉过尾,神气盈足,形容敦厚,比不上沈沛然神清骨秀,未来可期,但祖有余荫,足以一生富贵守成。
是个没什么大出息,但也不会作奸犯科偶尔还能行点小善的大富翁。
听出解鸣谦不算是亲近,但还算友好的回话,郑环惊喜抬头,走进几步,面带亲近,“听说你也是山里长大的?我也是。以前小时候,到了晚上就很热闹,整个村里的小伙伴都跑出来做游戏,什么老鹰抓小鸡,躲猫猫,地-雷炸-弹,朱扒皮等等,现在小孩子,都不玩这些游戏了。”
“现在小孩玩具多了嘛。”解鸣谦跟着笑,“我们那个时候也是,小孩子在村口玩游戏,大人拿着蒲扇拎着小板凳树下看着我们玩。”
郑环见解鸣谦不忌讳出身,对他提起的话头搭了腔,精神一振,有了更多谈兴,“对对对,拿着蒲扇,就那种棕树叶做的,也有用芦苇织的,以前舍不得用电风扇,大夏天的或者秋老虎正旺的时候,全靠这些大扇子救命。”
两人都出自山里,年纪又相差不是很大,全国各地玩的游戏又都差不多,聊起小时候的生活,有很多共同话题,比如漫山遍野的野果,比如山间奔跑河里浪荡,比如走几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小学等等。
程铭礼寻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解鸣谦和郑家郑环谈笑风生。
他忍不住喊道:“鸣谦。”
解鸣谦闻声扭头,只见程铭礼站在花廊下,深蓝色的定制西装挺括,勾勒得身形格外清隽修长,他持着酒杯,落到高脚杯上的手骨骼分明,劲痩纤长,薄薄的青筋隐在玉肌之下,成熟男人的力量感,倾泻而出。
宴会的光从门口落到他身上,他从光影中走了过来。
帅得一比。
解鸣谦望着他,满怀欣赏,忍不住举了举酒杯,朝他吹了个口哨。
程铭礼:“……”
他走进解鸣谦,不解道:“你从哪学来的这流-氓做派?”
他不是道士,不该一派仙风道骨?
解鸣谦酒杯叩了下程铭礼的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悦响,他将身靠在廊柱上,抱臂调笑道:“我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程铭礼失笑,身子倾向解鸣谦,笑道;“这样的赞叹,多来点。”
郑环站在旁边,见两人靠得极近,气氛自成一体,旁人没法插进去,再次恰了好大一个柠檬。
酸,太酸了。
同样的刚回豪门,他孤零零的没有朋友,接近他的将他当傻子耍,而解鸣谦呢,交了一个高质量好兄弟。
同命不同人。
郑环和解鸣谦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此时很有眼色得提出离开,“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解鸣谦举杯送郑环。
郑环跟着举杯,转身离开,这时,一束光透过藤本月季的枝叶落到他脸上,光影斑驳间,解鸣谦发现,郑环那秀长三白眼的凤眼,变成眼波重叠三白眼的象眼。
凤眼主荣贵,象眼主仁善。
“等等。”解鸣谦喊住郑环。
郑环回头,面上扬起好奇的笑,“鸣谦?”
解鸣谦视线在郑环面上逡巡,那双笑得弯弯的眼,还是凤眼。
解鸣谦笑道,“少喝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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